三头凤的羽翼裹挟着风雷之势划破九霄,两道身影在云涛中疾坠而下。玉京山紫霄宫的琉璃金顶刺破云雾,檐角悬着的琅玕风铃尚未来得及震颤,玄慈己急声催道:"速去后山闭关石室!"他掌心按在鸿钧后背,那滚烫衣袍下的躯体正被魔气啃噬,每一寸仙元都在发出碎裂般的哀鸣,连呼吸都带着玻璃划过铁器的刺耳杂音。
巨鸟振翅落在宫后崖壁,一道嵌在千年玄岩中的石门应声洞开。玄慈半扶半托地将鸿钧送入石室,转身扬手祭出三百六十颗星辰砂——那些蕴含北斗精魄的砂粒骤然亮起,在石室西壁织成流转的光网,连时间的流速都仿佛被这"九转周天阵"凝滞。阵法合拢的刹那,鸿钧压抑的喘息声在密闭空间里反弹,竟带着金属共振般的颤音。
鸿钧缓缓落座在寒玉蒲团上,苍白的面容映着石顶渗下的微光,宛如将倾的玉柱。他抬手召来造化玉碟,那枚流转着混沌清气的玉碟悬于半空,碟面密布的大道符文忽然活了过来,无数金色法则丝线如垂天之雨落下,试图缠绕住他体内乱窜的魔气。可那些漆黑魔息竟带着焚山煮海的凶性,每逢法则丝线靠近,便化作利爪獠牙疯狂撕扯,引得鸿钧喉间溢出闷哼,指节因剧痛而捏得发白。
"莫急。"玄慈在他对面盘膝坐下,声音沉稳如深海礁石。他取出净明烟斗在指尖轻磕,刹那间淡紫色烟霞如潮水漫出,烟霞遇风化作亿万光点,像银河碎星般钻进鸿钧周身毛孔。那是用昆仑墟万年清心草与西海沉水香炼制的烟丝,专能涤荡阴邪——光点所过之处,魔气发出"滋滋"灼烧声,竟如滚油泼雪般剧烈翻涌,在皮肉下鼓起一条条狰狞的黑筋。
紧接着,玄慈摇动净魂铃。清脆铃声并非穿云裂石,反倒似春雨打湿青瓦,带着抚慰神魂的暖意漫过石室。铃声穿透鸿钧识海,将那些被魔气搅得支离破碎的元神碎片轻轻拢住,宛如慈母轻拍啼哭的婴孩。他又将十二品净世白莲置于两人之间,莲台绽放的圣洁白光中,露珠滴落化作七彩虹桥,桥影所及之处,魔气竟如遇烈日的冰雪般萎靡,连翻腾的力道都弱了三分。
"该引人道之力入体了。"玄慈深吸一口气结起法印,周身泛起琥珀色光晕。那是"慈元大道经"蕴养的人道之力,此刻顺着指尖流淌成奔腾的黄河,浪涛里隐约可见人间烟火、生老病死。可天道与人道本是同源殊途,要将这股带着七情六欲的力量转化为清虚无垢的天道之力,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玄慈额角渗出的汗珠刚要滑落,便被体内蒸腾的仙气灼成白雾,他双目紧闭念动真言,只见那黄河般的人道之力正一寸寸褪去土黄,染上与造化玉碟同源的清金色。
当第一缕转化后的天道之力注入鸿钧体内时,对方猛地睁眼,眸中闪过震惊——那力量看似柔和如春水,却带着穿石裂岩的韧性,顺着干涸的经脉漫延,所过之处,被魔气啃噬的仙元竟如枯木逢春般抽出嫩芽。玄慈不敢稍歇,持续输送的力道让他额上青筋暴起,鬓角几缕青丝竟在瞬间化作霜白。
半个时辰后,鸿钧丹田处己凝着一团被压制的黑色气旋。玄慈见状取出玉盒,六颗黄中李躺在丝绒垫上,果皮沾着的晨露映出石室微光,那是昆仑仙根三千年一结果的灵物,蕴含的生命本源足以让枯骨生肉。"服下。"他将果子递到鸿钧唇边,看着果肉入口即化,化作六道暖流与自己输送的天道之力汇合,竟在对方体内掀起金色浪潮。造化玉碟似有感应,垂下的法则丝线骤然粗壮如锁链,将那团魔气死死锁在丹田中央。
玄慈见魔气彻底蛰伏,才撤去法印,收回的指尖己泛出青白色。他望着鸿钧渐复血色的面颊,低声道:"这魔气带着混沌初开时的寂灭之气,绝非寻常魔修所有,日后需得万分谨慎。"
鸿钧缓缓点头,目光落在玄慈被魔气蚀出黑斑的袖口,眸中泛起暖意:"此番多谢......"
"先疗伤要紧。"玄慈抬手打断他,将一粒固本丹塞进他掌心。
洞府之内,时光在两种力量的交织中悄然流淌。天道法则如游龙在石室内盘旋,时而化作光网包裹鸿钧,时而凝成利刃绞杀残魔;玄慈的净化之力则如温润玉液,随着净魂铃余韵渗透肌理,与法则之力织成绵密大网。寒玉蒲团上的鸿钧,面色从纸白渐染玉色,周身气息从紊乱如风中残烛,渐至沉稳如深潭静水;对面的玄慈虽眉宇染着疲惫,指尖流淌的人道之力却始终不曾断绝,十二品莲台的光芒也始终明亮如昔。
百年光阴弹指而过。当最后一缕魔息在金白二色力量夹击下化作青烟,造化玉碟的光芒骤然收敛,净世白莲也缓缓合拢。鸿钧睁眼时,眸中大道符文流转如星河,周身气息比受伤前更胜三分;玄慈收了法印,两人相视一笑间,推开石门的刹那,洞外天光如瀑布倾泻,照亮彼此眼中劫后余生的释然。
鸿钧将造化玉碟收入袖中,指尖还残留着法则流转的余温。他看向玄慈的目光里,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更藏着难以言喻的感激:"你可知那那一击的分量?我虽被罗睺灭世魔焰灼损本源,仙元溃散如风中残烛,但他挨了你那记红尘劫指,境况绝好不到哪里去。"
他望着石室顶渗出的水珠,似在回忆那场惊天动地的厮杀:"你那红尘之力看似柔和,实则藏着三界六道的悲欢离合、生老病死——那是连先天魔神都挣脱不开的羁绊。罗睺修的是断情灭性的灭世大道,这些人间烟火气入了他的魔魂,就像盐撒进滚油,定会让他日夜难安。"
"这股力量可不是靠魔功就能炼化的。"鸿钧轻抚心口,那里曾被魔气啃噬的地方己生出温润光晕,"他若想彻底驱散,少则千年,多则万载。这段时间,足够我们重整乾坤了。说起来,我能恢复得如此之快,甚至在疗伤时有所顿悟,全赖你倾力相助。"
玄慈刚要开口,却被鸿钧抬手止住。他凝视着对方鬓角新增的霜白,语气郑重如立道誓:"你渡我的人道之力,与我自身天道法则本是同源异流,却在我体内交织出玄妙感应。那些日夜,我看着人道之力如何包容七情、滋养万物,忽然悟透'分合'真谛——大道无形,可化万千,终会殊途同归。"
话音未落,鸿钧周身忽然浮现三道虚影。左首者执拂尘,显出道教清净气象;右首者持宝珠,带着佛门慈悲意韵;中者着帝袍,隐有帝王临世威仪。三道身影虽面容模糊,却都散发着与他同源的大道气息。"我将这神通命名为'一气化三清',可分化身外身承载不同道统,既能各自修行,又能合归本源。这神通的根基,正是你我力量交融时的那份玄妙。"
他看向玄慈,眼中笑意如春风拂过冰封的江河:"若不是你以慈元大道经引人道入天道,若不是净世白莲涤尽我识海浊气,恐怕我终其一生也难窥此境。这份恩情,鸿钧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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