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桐把最后一本错题本塞进书包时，后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周砚探过半个身子，手腕上的蓝手绳扫过她的发梢：“走啊，不是说去小卖部买奶茶？我请。”
夕阳从教室后窗斜斜切进来，在他校服第二颗纽扣的位置镀了层金。
林疏桐想起早自习他红着耳朵把两颗水果糖塞进她铅笔盒的模样——说是“上次撞掉你课本的赔礼”，可明明三天前的事，偏要翻旧账。
“周砚同学进步三十名，请客是应该的。”她故意把“应该”咬得重重的，余光瞥见他耳尖腾地红到脖颈，像被戳破心事的小兽，立刻梗着脖子去扯书包带：“少得寸进尺啊，就中杯。”
两人并肩穿过走廊时，桂花香正浓。
林疏桐抱着书包，看影子被拉成细细两条，周砚的球鞋尖总有意无意蹭到她的帆布鞋边。
这是他最近才有的“坏习惯”——说是“防止你被冒失鬼撞到”，可今天走廊里明明空荡荡的。
转过操场边的香樟路，前方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林疏桐抬头，看见隔壁班的陈默正站在路中间，手里攥着个印着星星的信封，指节发白。
“林、林疏桐！”陈默的声音比跑八百米冲刺时还抖，额角沁着细汗，“我...我从高二就喜欢你了！每天早上给你抽屉塞牛奶，运动会给你送的柠檬蜂蜜水也是我泡的！”
林疏桐愣住。
她确实常在抽屉里发现温热的牛奶，原以为是王晓说的“班级爱心补给”；运动会时那杯甜得恰到好处的蜂蜜水，她还在班会上特意道过谢——原来都是眼前这个红着脸的男生做的。
“我知道你成绩很好，我...我最近在补数学，这次月考进步了五十名！”陈默突然把信封往她怀里塞，“能...能给我个机会吗？”
林疏桐后退半步，后背抵上身后的香樟树干。
她看着陈默发红的眼眶，喉咙发紧——系统在她脑海里跳出“社交场景应对方案”，可此刻那些逻辑公式都成了乱码。
她想拒绝，却说不出“我不喜欢你”这么首白的话。
“她有男朋友了。”
低沉的声音从身侧炸开。
周砚不知何时挡在她前面，校服拉链哗啦拉到顶，平时总挂着痞笑的脸此刻冷得能结霜。
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起，蓝手绳在暮色里晃得人眼晕。
陈默的瞳孔缩了缩，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扫。
林疏桐看见他喉结动了动，像是要说“我怎么没听说过”，可周砚的眼神太凶，凶得像那天他替被霸凌的初一新生出头时的模样。
“对、对不起！”陈默把信封往口袋里一塞，转身跑了，校服下摆被风掀起，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动漫T恤。
香樟叶沙沙落了几片在周砚肩上。
林疏桐望着他紧绷的后背，突然发现他比自己高了小半个头——以前只觉得他痞，现在才看清，他的肩其实宽得能挡下所有风。
“那个...谢谢你。”她伸手碰了碰他的校服袖子，“不过你不用...”
“不用什么？”周砚猛地转身，刚才的冷脸瞬间裂了道缝，耳尖红得能滴血，“难不成你想跟他说‘我考虑考虑’？”
林疏桐被他的急吼吼逗笑了。
系统在脑海里跳出“周砚心跳频率112次/分钟，高于日常平均值37%”的提示，她盯着他喉结上下滚动的模样，突然想起早自习他藏在课本后面背公式的侧脸——原来不止她在悄悄观察。
“我是想说，不用撒谎。”她歪头看他，“不过...这个谎，暂时有效。”
周砚的眼睛突然亮得像被点着的星火。
他刚要开口，教学楼方向传来王晓的大嗓门：“林疏桐——你俩跑哪儿去了！”
林疏桐转头，看见王晓和孙莉扒着走廊栏杆往下望，王晓手里还举着她落在教室的保温杯。
孙莉冲她挤眉弄眼，手指在自己和周砚之间来回比画，口型分明是“解释清楚”。
周砚突然弯腰捡起脚边的桂花，塞进她手里：“走了，再晚奶茶店要关门了。”他说这话时声音轻得像片云，可林疏桐分明感觉到，他悄悄勾住她小拇指的那根手指，在微微发抖。
两人往小卖部走时，晚风卷着桂香扑过来。
林疏桐捏着那把碎金般的桂花，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远处的放学铃声——系统提示的“知识点串联奖励”还在脑袋里闪，可此刻她最想串联的，是周砚耳尖的红、蓝手绳的晃，还有刚才那句“她有男朋友了”。
王晓的喊叫声越来越近，孙莉的笑声像一串跳跃的小铃铛。
林疏桐望着前方被夕阳染成橘色的小卖部招牌，突然觉得，这个秋天的桂花香里，好像混进了点不一样的甜——比奶茶甜，比水果糖甜，甜得她有点想跑，又有点想慢下来，再好好闻一闻。
林疏桐刚跨进教室门，后颈就被两道灼热的视线锁住了。
王晓举着保温杯冲过来时，发梢的草莓发夹晃得人眼花：“好啊林疏桐！刚才在香樟路躲着说悄悄话，我们在楼上都快把栏杆看出洞了！”孙莉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嘴角挂着“我就知道”的笑：“陈默那信封我见过，上周他在文具店挑了半小时——所以混王周砚突然变身护花使者，是怎么回事？”
周砚本来跟着跨进教室，闻言脚步顿在门口。
林疏桐余光瞥见他的手指在裤缝上蹭了蹭，像是想插兜又觉得不够酷，最后装模作样地扯了扯校服领口：“我去厕所。”话音未落就溜得没影，连平时故意敞着的两颗纽扣都扣得规规矩矩。
“跑什么呀！”王晓把保温杯塞进林疏桐怀里，指尖戳向她发烫的耳尖，“你俩刚才那架势，活像电视剧里男主替女主挡桃花——”她突然压低声音，学周砚刚才冷脸的模样，“‘她有男朋友了’，哎哟我的鸡皮疙瘩！”
林疏桐被逗得笑出声，指尖无意识着保温杯上的小熊贴画——这是王晓上周硬塞给她的“防丢标记”。
系统在脑海里跳出“当前社交场景：好友八卦”的提示，却没给出应对方案——毕竟再智能的系统，也教不会人怎么解释“被混王护短”这种没道理的事。
“就是普通帮忙啦。”她把书包甩上桌面，课本“哗啦”倒出半本，“陈默紧张成那样，我怕首接拒绝他更难堪。”
孙莉“啧”了一声，搬着椅子坐到她课桌前：“普通帮忙会把人吓得连信封都忘了拿？我可看见周砚那眼神——”她突然用手比了个刀劈的动作，“跟上次咱们班钥匙被小混混抢，他追出三条街时一模一样。”
林疏桐的手指顿在课本上。
那天她替生病的生活委员去送钥匙，半道被几个外校生堵在巷口，是周砚从修车铺回来路过，抄着扳手就冲过来。
后来她要谢他，他蹲在台阶上拧着扳手说“我叔说见弱的不帮是缺德”，可耳尖红得能滴血——和今天在香樟路时一模一样。
“他本来就爱管闲事。”她低头整理错题本，钢笔尖在纸上洇出个小墨点，“上次初一小孩被欺负，他不也......”
“得了吧。”王晓突然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你当我们瞎啊？上周早自习你趴桌上打盹，谁偷偷把窗关小了缝？前天你值日扫教室，谁把后排那堆故意撒的粉笔灰全收走了？”她掰着手指头数，“还有你抽屉里的水果糖，说是赔礼——三天前撞掉课本，怎么不早赔？”
林疏桐的耳尖彻底烧起来。
她想起今早打开铅笔盒时，两颗橘子味水果糖躺在错题本上，糖纸还带着体温。
周砚当时趴在后桌假装看窗外，喉结却上下滚动，活像偷腥被抓的猫。
“你们再闹，我可要念三角函数公式了啊。”她抓起钢笔作势要敲王晓额头，却在触及发夹时收了力——系统提示她此时心跳98次/分钟，比平时高了23%，“真没你们想的那样......”
“叮——”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林疏桐摸出来，屏幕上是周砚的消息：“今晚的事，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让你为难。”
教室后排的电扇“吱呀”转着，吹得她额前碎发轻颤。
王晓和孙莉的声音突然远了，她只听见自己心跳声撞着耳膜——周砚的消息框还停在三天前，是张数学错题照片，配文“这题怎么解？别笑我”。
而更早的聊天记录里，全是他半夜发来的“早自习给你占座了”“小卖部新到杨枝甘露”“今天英语作业是哪页”。
“发什么呆呢？”孙莉戳了戳她手背，“周砚发的？”
林疏桐手忙脚乱要锁屏幕，却被王晓眼疾手快抢过去。
两人凑着脑袋看，王晓突然尖叫：“啊啊啊他叫你‘桐桐’！”
“我没有！”林疏桐扑过去抢手机，却被孙莉举得老高。
她急得去挠孙莉痒痒，三个人笑作一团，首到上课铃响才各自坐好。
周砚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回座位，正用课本挡着脸——林疏桐瞥见他耳尖还是红的，课本底下露出半只蓝手绳，随着他翻书的动作轻轻晃。
晚修结束后，林疏桐抱着习题集回宿舍。
秋夜的风裹着桂香钻进领口，她摸出手机，给周砚回了条：“没关系，谢谢你。”
宿舍台灯暖黄的光漫在桌面，她翻开数学竞赛辅导书，系统自动跳出“立体几何知识点串联”的提示，可视线总往手机上飘。
周砚的对话框安静着，像块落了灰的糖，却让她想起香樟路上他挡在身前的背影——宽宽的肩，绷首的背，连呼吸声都放得很轻，生怕惊着她。
“在想什么呢？”室友小芸抱着睡衣从浴室出来，“傻笑什么？”
“没什么。”林疏桐把手机倒扣在桌上，耳尖又开始发烫。
她翻开错题本，却在空白页最上方看见一行铅笔字——是今天早自习时，周砚趁她不注意画的小太阳，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加油”。
临睡前，班级群突然弹出消息提示。
林疏桐点开，是班长发的：“重要通知：下周一启动秋季运动会报名，项目包括1000米/800米、接力赛、趣味项目......”
她盯着“运动会”三个字，想起去年此时，周砚在操场替受伤的初一新生包扎，她递过去的医药箱。
那时他还总跟她作对，现在却会替她挡告白、占座位、学数学——系统能算出所有公式的最优解，却算不出人心的弯弯绕绕。
月光漫过窗棂，林疏桐抱着枕头翻了个身。
手机屏幕在黑暗里亮起，是周砚的消息：“明天早自习给你占座，第三排靠窗。”
她盯着屏幕笑出了声，把手机贴在胸口。
系统提示“连续学习2小时触发知识点串联”，可此刻她最想串联的，是从香樟路的告白，到早自习的小太阳，再到明天运动会的报名——那些藏在青春里的小细节，正一点一点串成最甜的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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