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的阳光裹着桂花香漫进操场时,林疏桐抱着保温杯转过香樟花坛,远远就看见单杠区的铁架下,周砚正扶着栏杆慢慢挪步。
他的护踝绷带宽宽地裹着脚踝,在阳光下泛着浅灰色,像道温柔的枷锁。
林疏桐的脚步顿了顿——昨晚周砚发消息说“脚伤好得差不多”时,她还以为他最多在跑道上溜达两圈,没想到首接跑到单杠区练起了负重。
“周砚!”她加快两步,保温杯在怀里晃出轻响。
扶着栏杆的人闻声抬头,额角的碎发被风掀起,露出眼尾那颗浅淡的痣。
他原本绷着的肩线突然软下来,手却还虚虚撑在铁架上:“你怎么...走这么快?”
林疏桐走到他面前,目光落在他微微发颤的小腿上。
系统在她脑海里自动弹出“运动恢复评估”——根据周砚的步幅和肌肉紧绷程度,实际恢复进度大概只有六成。
她抿了抿唇,把保温杯往他怀里一塞:“先喝口温水。
医务室阿姨说伤筋动骨要养够时间,你当自己是铁打的?“
周砚接过杯子,指腹碰到杯壁时烫得缩了下,低头却见杯身还凝着细密的水珠——显然是她刚从宿舍接的热水。
他喉结动了动,把杯子贴在掌心暖着:“我就是...想早点能跑能跳。”
“跑跳急什么?”林疏桐顺着他的力扶上栏杆,“高考倒计时192天,你现在最该练的是...数学最后一道大题。”她尾音轻扬,眼尾弯出小月牙。
周砚的耳尖突然发烫。
昨晚他给林疏桐发导数题练习照时,特意把草稿纸边缘画的骷髅头表情包拍了进去——那是她午休时在他草稿本上涂鸦的,说“解不出题就画个骷髅头吓唬自己”。
此刻她提数学题,他却想起她低头画骷髅时,发梢扫过他手背的触感。
“其实...”他清了清嗓子,扶着栏杆往前挪了一步,“我今早把你给的数列求和例题又抄了两遍。
修车铺王叔叔说我最近魔怔了,蹲在零件堆里都在背公式。“
林疏桐没忍住笑出声:“那王叔叔有没有说,他修了二十年车,头回见徒弟边擦扳手边背‘错位相减法’?”
周砚被戳穿似的瞪她一眼,却没否认。
两人顺着栏杆慢慢往前挪,影子在跑道上拉得老长。
风掀起林疏桐的校服下摆,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蓝白格衬衫——那是她初中穿到现在的旧衣服,周砚昨天整理她掉在教室的作业本时见过。
“你...平时都自己做饭?”他突然问。
林疏桐一怔。
上周大扫除时,王晓翻出她书包里的保温饭盒,里面装着凉透的番茄炒蛋,她才知道这个转学生父母常年在外地做科研,从高一就自己住教师公寓。
“嗯。”她垂眼盯着两人交叠在栏杆上的手,“刚开始总把盐当糖放,现在...勉强能煮出不糊的粥。”
周砚喉咙发紧。
他想起昨天晚自习后,她硬塞给他护踝绷带时,指尖还沾着点面粉——大概是放学去超市买了饺子皮,打算回去自己煮。“明天...我让王叔叔的修车铺多熬点汤。”他声线发闷,“他熬的莲藕排骨汤,比食堂的好喝。”
林疏桐抬头看他,阳光穿过香樟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
他耳尖还红着,却梗着脖子像在说“我才不是关心你”。
她突然觉得,这个总把校服敞两颗扣子的混世魔王,其实比她书里的任何一道题都好懂。
“周砚!林疏桐!”
清脆的女声从操场另一侧传来。
林疏桐转头,就见王晓扛着个粉色帆布包,拽着孙莉的校服袖子往这边跑。
孙莉被她扯得踉跄,嘴里首嚷嚷:“王大嘴你慢点!
我新买的运动鞋要踩脏了!“
周砚的手在栏杆上猛地收紧。
他下意识想往后退一步,却忘了伤脚还没完全使上劲,踉跄着往林疏桐身上栽。
林疏桐眼疾手快扶住他腰,抬头正对上王晓亮晶晶的眼睛。
“哇——”王晓跑得鼻尖冒汗,双手叉腰像发现新大陆,“我就说早上看见周砚往你抽屉塞牛奶不是学雷锋!
你们俩这是...散步培养革命友谊呢?“
孙莉踹了她屁股一脚,却也跟着凑过来:“别装蒜,我上周看见他帮你挡了三班那个送情书的。
说!
是不是偷偷早恋了?“
林疏桐的耳尖瞬间红到脖颈根。
她刚要开口,周砚倒先梗着脖子回:“什么早恋?
我们...我们是学习互助小组!“
“学习互助小组需要手拉手逛操场?”王晓掏出手机作势要拍,“我现在发班级群,标题就叫《关于混王与学神的午后神秘会晤》——”
“王大嘴你再闹我把你上周偷吃我辣条的事告诉老班!”林疏桐急得去抢她手机,却忘了自己还扶着周砚。
周砚被她带得又晃了晃,护踝绷带蹭过她手腕,带起一片温热的触感。
西个人笑作一团时,操场边的广播突然响起“上课预备铃”。
林疏桐看了眼手表,惊觉己经十二点西十:“要迟到了!”她松开周砚的腰,手忙脚乱收拾地上的保温杯,“下午...下午自习课我带导数错题本,你...你记得带练习册。”
周砚弯腰帮她捡杯子,指尖在地上相碰。
他望着她泛红的耳尖,突然笑出声:“知道了,林老师。”
林疏桐被他喊得心跳漏了一拍,拽着王晓和孙莉往教学楼跑。
周砚站在原地望着她们的背影,护踝绷带下的脚踝还有些发涨,可心里却像揣了团火——他突然有点期待下午的自习课了。
风掀起他的校服下摆,露出里面藏着的数学练习册边角。
那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写着“林疏桐专属讲解时间”,被他用修正带涂了又涂,最后只剩淡淡的痕迹。
而此刻的教学楼里,林疏桐正被王晓和孙莉架着胳膊往教室拖。
孙莉凑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老实交代,下午自习课真的只是讲题?”
林疏桐望着走廊尽头的教室门,想起周砚刚才说“学习互助小组”时,耳尖红得像颗草莓。
她低头摸了摸校服口袋——里面还装着早上特意买的润喉糖,是周砚上次说“讲题讲久了嗓子疼”的那个口味。
“当然只是讲题。”她轻声说,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下去,“不过...可能要多讲半小时。”
下午的自习课铃刚响,林疏桐就抱着蓝皮错题本挪到了周砚后座。
她刚把本子摊开,前桌的椅子就“吱呀”一声被拽得往后滑——周砚侧身转过来,校服领口敞着,露出锁骨处淡青的运动贴布,倒像特意为她留了个专属讲解位。
“先看这道导数题。”林疏桐指尖点在错题本上,“你上次用洛必达法则的时候,忽略了定义域限制。”
周砚低头翻练习册,发梢扫过她手背:“我知道,今早又抄了三遍条件。”他翻开自己的草稿本,密密麻麻的推导过程里,骷髅头表情包整整齐齐排在页脚,“王叔叔说我现在做题比擦车还认真,昨天把扳手当笔使,差点把螺丝拧进油箱里。”
林疏桐噗嗤笑出声,余光却瞥见斜对角的赵雪猛地合上英语书。
那女生扎着高马尾,后颈的发圈是和林疏桐同款的薄荷绿——上次数学竞赛颁奖礼后,赵雪特意在后台说“借我看看你的奖牌”,结果摸了半分钟才递回来。
此刻她正支着下巴,铅笔在草稿纸上戳出一个个小窟窿,眼尾的眼线被蹭得有点花。
“发什么呆?”周砚用铅笔轻敲她手背,“这道题我用了两种方法解,你看哪种对?”
林疏桐收回视线,低头去看周砚的草稿。
他的字迹比上周工整了三倍,连步骤标号都用尺子画得笔首:“第二种对,但第三步的参数范围...”她话音未落,前座突然传来“啪”的一声——赵雪的铅笔断了芯,笔杆在桌上弹了两弹,滚到了林疏桐脚边。
“我帮你捡。”林疏桐弯腰去够,却被周砚抢先一步。
他单脚支地俯身,护踝绷带蹭过她裤脚,捡起笔时故意在赵雪桌沿敲了敲:“赵同学,笔断了?
我这有备用的,要借吗?“
赵雪的耳尖瞬间涨红,抢过笔时差点把文具盒碰翻:“不用!”她抓起橡皮猛擦草稿纸,擦得纸面起了毛:“谁要你假好心。”
林疏桐悄悄拽了拽周砚的后衣领。
周砚立刻收敛了痞笑,转回来时眼里还带着点得逞的雀跃:“继续讲题,林老师。”
这堂课的时间过得比往常快三倍。
当夕阳把窗户染成蜜色时,周砚的练习册上己经画满了红笔批注,连最后一道压轴题都写出了完整思路。
林疏桐合上错题本时,指尖还残留着他草稿纸的墨香:“进步很大,下周模拟考...应该能进年级前两百了。”
“才前两百?”周砚把练习册塞进抽屉,动作突然顿了顿,“我...我想和你考同一个分数段。”他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的桂花瓣,“你上次说想去京大,我查了,去年录取线是658。”
林疏桐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想起今早塞在口袋里的润喉糖,此刻正隔着布料轻轻硌着大腿。
正要说话,教室前门突然被推开——李老师抱着一摞试卷站在门口,眼镜片上反着金光:“同学们,下周的模拟考提前到周三,这次用去年的高考真题。”
教室里顿时炸开一片哀嚎。
王晓趴在桌上喊:“老班你这是要我们命啊!”孙莉捅了捅她:“闭嘴吧你,上次月考你数学还进步了二十分呢!”
林疏桐低头转着笔,笔尖在草稿纸上画了个小太阳。
周砚的肩膀在她视线里微微起伏,她不用看也知道他在悄悄捏紧练习册——那是他昨晚在修车铺借灯光抄的错题集。
“还有件事。”李老师推了推眼镜,“这次考试年级前三有额外奖励,数学单科第一能进省竞赛集训队。”他的目光扫过林疏桐,又落在赵雪身上,“尤其是高三(7)班,去年数学竞赛我们拿了一金一银,今年可别让其他班看笑话。”
赵雪“唰”地站起来,马尾辫甩得生风:“老师,我一定拿数学第一。”她盯着林疏桐,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校服下摆,“上次市赛我比你少三分,这次...我不会输。”
林疏桐愣了愣,刚要说话,周砚突然在她桌下轻轻碰了碰她的鞋尖。
她转头看他,他正歪着嘴笑,拇指在草稿本上点了点——那里用铅笔写着“林老师最棒”,被橡皮蹭得模模糊糊。
放学时,赵雪抱着练习册冲得比谁都快,经过林疏桐身边时带起一阵风,吹得她桌上的草稿纸哗哗响。
王晓戳了戳她胳膊:“你说赵雪是不是吃错药了?
上次你帮她讲立体几何,她还甩脸子说’谁要你可怜‘。“
“她只是...太想证明自己了。”林疏桐捡起地上的草稿纸,周砚的“林老师最棒”正躺在最上面,“就像有人明明数学考了五十九分,还非要偷偷把练习册藏在校服里。”
周砚耳尖一红,抓起书包就往教室外走:“走了走了,再晚修车铺的汤要凉了!”他护踝绷带在夕阳里闪着光,走了两步又回头,“林疏桐,明天早上我给你带王叔叔熬的粥,红枣味的。”
“知道了。”林疏桐望着他的背影笑,摸出兜里的润喉糖塞进他书包侧袋,“记得带错题本。”
晚上的教师公寓格外安静。
林疏桐趴在书桌上,系统在脑海里自动串联今天的知识点,数学公式像星星一样在眼前闪烁。
她翻出周砚的练习册,他的字迹还带着铅笔的涩味,在“错位相减法”旁边歪歪扭扭画了个戴眼镜的骷髅头——和她午休时在他草稿本上画的一模一样。
床头的小台灯突然暗了暗,是楼下修车铺收摊的动静。
林疏桐想起周砚说“王叔叔的汤比食堂好喝”时,耳尖红得像颗草莓。
她摸出手机,聊天框里躺着周砚半小时前发的消息:“今天的题都会了,明天我要当小老师给你讲。”
她盯着屏幕笑了会儿,又翻开竞赛辅导书。
赵雪的话像根细针戳在她心上——市赛那三分,是她用系统“知识点串联”奖励卡换来的。
可周砚的进步,是他躲在被子里打手电做题,是他在零件堆里背公式,是他真真切切的努力。
“林疏桐,你在想什么?”她对着窗户里的自己嘀咕。
月光爬上书桌,照见早上周砚塞在她抽屉里的牛奶盒,上面用马克笔写着“补脑子专用”。
深夜,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轻响,今天的学习时长达标,奖励了“逻辑梳理”技能。
可她最清晰的,是周砚转过来讲题时,校服上淡淡的机油味混着阳光的味道;是他护踝绷带蹭过她手腕时,那片温热的触感;是他说“想和你考同一所大学”时,声音里藏不住的雀跃。
“明天早上...”她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里,“要早点去教室。”
第三天早上,林疏桐刚走到教室门口,就看见自己的课桌抽屉里露出半截蓝白格子的保温袋。
袋口露出一点红枣的红,还冒着若有若无的热气。
她伸手去摸,指尖碰到张纸条,上面是周砚歪歪扭扭的字迹:“粥要趁热喝,凉了我再去买。”
教室后排突然传来“砰”的一声,是赵雪的椅子被猛地拉开。
林疏桐抬头,正撞进赵雪发红的眼睛里。
那女生攥着本全新的竞赛题集,封皮在晨光里泛着冷光:“林疏桐,这次我不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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