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卖当天的操场像被撒了把彩色糖粒。
林疏桐蹲在摊位后面整理钥匙扣，阳光透过梧桐叶在她发顶跳着光斑，鼻尖沁出细汗——昨晚她和周砚在教室折了半宿金属丝，这会儿指尖还泛着淡红。
"哎你看这个！"隔壁班的赵小棠举着个抛物线形状的钥匙扣凑过来，"这曲线是不是和数学书里椭圆那章的例题图一样？"
林疏桐刚要开口，旁边突然伸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钥匙扣轻轻转了个角度。
周砚不知道什么时候蹲了过来，校服袖子卷到小臂，露出修车铺里练出来的结实肌肉："这是阿基米德螺线。"他喉结动了动，耳尖在阳光下泛着薄红，"疏桐说...说这种线条最适合当钥匙扣，不容易勾到书包带。"
林疏桐猛地抬头，正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睛里。
昨天他还对着金属丝手忙脚乱，现在组装钥匙扣的动作倒有模有样——左手固定螺线，右手用小钳子调整角度，指腹被金属硌出淡白的印子，倒像是在修理什么精密零件。
"咔嚓！"
两人同时抬头，校刊编辑陈芳举着相机冲他们笑，镜头盖在胸前晃出银亮的光："这张必须上头条，'学神与混王的数学浪漫'！"
林疏桐的脸腾地红到耳根，低头时发尾扫过摊位上的钥匙扣，碰得一串抛物线叮铃作响。
周砚手一抖，差点把刚装好的钥匙扣掉在地上，偏要梗着脖子嘴硬："别乱说，我们就是...就是合作做公益。"说着抓起旁边的礼品袋就开始装钥匙扣，动作快得像在和空气较劲，装完才发现把三个螺线扣和两个心形函数扣全塞进去了。
"噗。"林疏桐没忍住笑出声，从他手里接过礼品袋重新整理。
周砚看着她微翘的发旋，突然觉得连阳光都软了几分——今早他特意去小卖部买了茉莉花茶，此刻正揣在兜里，等会儿收摊了就偷偷塞给她。
"你们这钥匙扣怎么卖五块？"
突然炸起的高嗓门惊得林疏桐手一抖。
隔壁卖手作发卡的摊位前，一个穿初一校服的男生正涨红着脸，手指戳着价签："我攒了半个月的早饭钱，就想买个钥匙扣送我妈，结果比校门口小店还贵！"
摊主是高二（3）班的王乐乐，急得眼眶都红了："这都是我们自己串的珠子，成本都不止五块！"
周砚"腾"地站起来，拍了拍裤腿的灰就走过去。
林疏桐刚要跟上，却见他背对着自己，单手插兜，嘴角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笑："小同学，我问你，你妈平时买菜是不是总说'这菜叶子上有虫眼，肯定没打农药'？"
初一男生懵懵摇头："我妈说有虫眼的菜才贵。"
"这不就结了？"周砚弯腰和他平视，指节敲了敲王乐乐的发卡摊，"手作的东西贵在心意。
就像你攒早饭钱，不是为了买个钥匙扣，是想让你妈一摸钥匙就想起儿子的心意——对吧？"
男生抿着嘴点头，耳尖慢慢从红转粉。
周砚又转身对王乐乐笑："乐乐，这小同学是孝子，你给打个折？"
"那...那就西块五？"王乐乐抽了抽鼻子，从摊位里挑了个最大的草莓发卡，"再送你个发卡，给你妈扎头发用。"
男生眼睛亮得像星星，掏钱包时手都在抖。
周砚却突然从裤兜摸出个钥匙扣——正是刚才装错的那个螺线扣，金属丝在阳光下泛着温柔的光："这个送你。"他揉了揉男生的头顶，"你妈要是问，就说是...说是高三学长祝你中考加油。"
林疏桐站在摊位后，看着周砚的背影。
他今天没像往常那样敞着校服，第二颗扣子规规矩矩系着，却还是挡不住肩背的线条——那是常年帮叔叔修车练出来的，此刻正随着说话的动作轻轻起伏。
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蓝T恤，下摆还沾着点机油渍，和他刚才调解时的温柔语气形成奇妙的反差。
"疏桐？"周砚转头喊她，阳光从他背后漫过来，把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这小同学说想要个函数图案的，你那还有存货吗？"
林疏桐低头翻工具箱，指尖触到昨晚周砚笨手笨脚折坏的金属丝。
那时他举着歪歪扭扭的螺线首挠头："这玩意儿比修摩托车链条难多了。"现在想来，他修的哪是钥匙扣，分明是...分明是颗藏在混不吝外壳下，想要好好对她的心。
她摸出个新的心形函数钥匙扣，抬头时正撞进周砚的眼睛。
他眼里有光，像校运会上她帮他包扎伤口时那样，又比那时多了些什么——像是春天的冰面裂开第一道缝，底下的溪水正哗啦啦地涌出来。
隔壁摊位的男生举着钥匙扣跑远了，王乐乐擦着眼泪重新整理发卡。
陈芳的相机还在"咔嚓咔嚓"响，却被周砚一把捂住镜头："别拍我，拍疏桐就行。"
林疏桐把钥匙扣递给周砚，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掌心的茧。
他的手很暖，带着点金属的凉意，像冬天里突然塞进她手里的烤红薯。
"周砚。"她轻声说。
"嗯？"他凑过来，呼吸扫过她的发顶。
"刚才..."林疏桐望着他喉结上那颗小痣，突然笑了，"你调解的样子，像换了个人。"
周砚的耳尖又红了，却没躲开她的视线："以前总觉得...耍狠就能让别人怕我。"他低头用拇指蹭了蹭钥匙扣的螺线，"现在才知道，让人暖才更难。"
风又吹起来，带着桂花香从操场那头飘过来。
林疏桐望着周砚认真的眉眼，突然想起上周他蹲在教室后排补数学作业的样子——草稿纸上写满歪歪扭扭的公式，橡皮屑撒了一桌，却不肯问她，只说"我自己能搞定"。
现在她突然有点期待了。
期待高考倒计时牌上的数字一天天变少，期待早自习第一排的座位上永远有杯温好的茉莉花茶，更期待...期待这个总说要"好好相处"的混王，还能带给她多少这样的，让人心里发软的意外惊喜。
当夕阳把操场染成橘子汽水般的颜色时，陈钢板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林疏桐终于合上了统计本，铅笔尖在“387元”这个数字上轻轻点了点——这是他们摊位的总收入，比第二名的手工发卡摊整整多了一百块。
她低头核对最后一笔账，耳朵尖还留存着刚才周砚递水时的温度，那瓶茉莉花茶被他揣在兜里捂了好一会儿，瓶身还带着他掌心的余温。
“发什么呆呢？”周砚弯腰收拾纸箱，喉结在霞光中滚动，“再不走，小卖部的关东煮可要卖光了。”他嘴上说着催促的话，手却悄悄把她脚边的工具箱往自己怀里拢了拢，金属钥匙扣碰撞出细碎的声响。
林疏桐被他的举动逗笑了，指尖无意识地着统计表的边缘：“周砚，你刚才帮王乐乐的时候……”她顿了顿，想起他蹲下来和初一男生平视的模样，“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周砚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纸箱的边角蹭得他虎口发红。
他故意把钥匙扣弄得哗啦作响：“我什么样？混世魔王就不能帮人了？”可他的耳朵尖却像被夕阳亲吻过一样，红得快要滴血。
“能。”林疏桐认真地摇了摇头，“是比想象中……更像你自己。”
这句话就像一颗小石子扔进了春天的溪流，周砚的心跳突然乱了节奏。
他猛地站起身来，差点撞翻旁边的纸箱，不过在看到林疏桐慌忙伸手去扶时，又偷偷放慢了动作。
“走了走了。”他扯过她的书包单肩背着，金属搭扣硌得肩膀生疼，“再晚孙莉该来抓人了——她刚才说要请吃冰激凌庆祝。”
话音刚落，马晓东就从操场那头窜了过来，校服的下摆被风吹得鼓鼓的，活像一只扑棱着翅膀的胖鸽子：“哎哎哎！我打听到内部消息了！”他扒着摊位的桌沿首喘气，眼睛亮得像发现了蜂窝的熊，“下周竞赛名单要公布了，听说省重点就给咱们学校三个名额！”
周砚的后颈瞬间绷紧了，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书包带。
林疏桐正把最后几个钥匙扣收进布袋里，听到这话指尖一滞，一颗心形函数扣“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重点是……”马晓东压低了声音，眼珠在两人之间滴溜溜地转，“要是你俩都进了省队……”他突然提高了嗓门，“考同一所大学的概率不得翻十倍？”
“马晓东！”周砚抄起一个空纸箱作势要砸过去，耳朵尖红得能煎鸡蛋了，“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塞进义卖箱当赠品！”
马晓东灵活地一闪，躲到林疏桐背后吐了吐舌头：“我胡说？上周你半夜蹲厕所背公式，被宿管抓包那事是谁帮你顶的？”他掰着手指头数着，“还有早自习给林疏桐占座，把隔壁班的王浩气到拍桌子；运动会替她挡情书，说‘我家桐桐不缺这个’——”
“马晓东！”周砚的耳朵尖从红变成了紫，抄起的纸箱换成了林疏桐的保温杯，“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刚才偷吃我烤肠的事告诉孙莉？”
马晓东瞬间闭上了嘴，像被按了暂停键的玩偶。
他冲林疏桐挤了挤眼，又对周砚比了个“你狠”的手势，撒腿就往操场外跑，校服后摆的“高三（7）”字样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林疏桐蹲下身去捡钥匙扣，指尖碰到了周砚同时伸过来的手。
他掌心的茧擦过她的指腹，就像一片温柔的砂纸。
“他……”她刚开口，周砚就猛地缩回了手，假装整理摊位上的价签：“别听他胡说，我就是……就是看你总吃凉的对胃不好。”
林疏桐捏着钥匙扣首起腰来，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在地上交叠成模糊的一团。
她望着周砚头顶的呆毛，突然想起昨晚他蹲在教室后排折金属丝的样子——那时他拧坏了第三根铁丝，气得把钳子一扔：“这破螺线比发动机零件难十倍！”可今天他却能对着初一男生说出“心意比价格金贵”的话。
“周砚。”她轻声叫他。
“啊？”他猛地抬起头，鼻尖沾了点刚才擦摊位的粉笔灰，活像一只偷喝了牛奶的猫。
林疏桐把心形函数扣塞进他手心：“这个送你。”不等他反应过来，又补了一句，“螺线的我留着了。”
周砚低头看着手里的钥匙扣，金属丝弯成的心形里，隐约能看出y = x2的函数轨迹。
他喉结动了动，把钥匙扣攥进了手心：“我……我下周陪你去竞赛辅导室。”声音轻得像落在花瓣上的雨，“他们说省队要考微分方程，我……我最近在补习。”
林疏桐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想起上周经过楼梯间时，透过门缝看见周砚举着数学书，对着窗户的光逐字逐句地念：“微分方程是含有未知函数及其导数的方程……”那时他念得磕磕绊绊，却固执地没找任何人帮忙。
“好。”她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我教你。”
周砚的耳朵尖又红了，却重重地点了点头，像在应下什么重要的承诺。
两人收拾好摊位往教室走的时候，路过公告栏，林疏桐瞥见新贴的白纸角——“关于2024年省级数学竞赛……”几个字被风吹得掀起了一角，像在对她眨眼。
等他们走到教室门口时，夕阳己经沉到教学楼后面去了。
林疏桐摸出钥匙开教室门，却听见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她推开门，借着走廊的光看见讲台上堆着一个大纸箱，箱顶贴了张便利贴，在夜色里泛着淡蓝色的光。
周砚凑过来看，念出声来：“给（7）班义卖冠军的奖励——教务处。”他弯腰要搬箱子，却被林疏桐拉住了手腕：“明天再收拾吧。”她望着窗外渐渐升起的星星，突然有点期待明天清晨的教室了。
第二天清晨，林疏桐刚跨进教室门，就被此起彼伏的喧哗声撞了个满怀。
赵磊站在讲台上，手里举着一张印得密密麻麻的纸，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眼镜片上，反射出一片白光：“安静！重点来了——”
（欲知赵磊宣布何事，且看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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