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内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山本一木在狭窄的土石通道中狼狈爬行，碎石摩擦着他的伤口，每一次挪动都牵扯着肋下的剧痛。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泥土的气息，几乎让他窒息。他不敢停，身后似乎还能听到那沉闷的枪声，那骨裂的脆响。
李猫。
这个名字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他的脑海。
“队长，坚持住！”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前方响起，是田中，他仅存的队员之一。田中用身体顶开一块松动的岩石，微弱的光线透了进来。
出口。
山本一木几乎是滚出了洞口，重重摔在冰冷的草地上。阳光刺眼。他大口喘息，肺部火辣辣地疼。右肩的枪伤，肋下的重创，让他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田中迅速撕下自己的衣袖，笨拙地替他包扎肩部不断涌血的伤口。“队长，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山本一木没有回应。他死死盯着自己被鲜血浸透的军服，那片暗红不断扩大，如同他此刻心中的耻辱。
他，山本一木，帝国最精锐的特种作战专家，竟然败了。败得如此彻底，如此狼狈。
【咔嚓】。
那骨头断裂的声音，一遍遍在他耳边回响。还有那个老兵，那个用老掉牙的汉阳造打中他的老兵。一张张轻蔑、愤怒、得意的脸在他眼前闪过。最后，定格在李猫那张平静得可怕的脸上。
“水……”山本一木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
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稍微缓解了那份灼烧感。山本一木的眼神重新聚焦，那里面不再有先前的绝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
“李猫……”他低声咀嚼着这个名字，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刻骨的恨意。“我一定会杀了你。一定会。”
数日后。
河源县城，日军临时指挥部。
空气中弥漫着烟草与消毒水混合的古怪气味。山本一木面色苍白如纸，身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却依然挺首了脊梁，站在司令部参谋长吉川少佐的面前。
吉川放下手中的报告，眉头紧锁。“山本君，你的特工队……全军覆没？”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压力。
山本一木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嘶哑。“哈依。除了我和田中，其余队员，全部玉碎。”
吉川的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对手是谁？八路军的主力部队？还是中央军的精锐？”
山本一木深吸一口气，似乎仍能闻到那天的硝烟与血腥。“都不是。是一支……很特别的队伍。先遣师。”
吉川的眉头皱得更深。“先遣师？没听过这个番号。他们有多少人？装备如何？”
山本一木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但很快被更浓烈的恨意取代。“人数不多，可能只有一个连。但他们的战斗力……超乎想象。尤其是他们的指挥官，一个叫李猫的人。”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他……他不是正常人。”
吉川抬眼，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山本君，注意你的言辞。你是在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吗？”
山本一木猛地抬高了声音，激动的情绪让他脸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不！我说的都是事实！那个李猫，他的速度快得像鬼魅！我的刀，根本碰不到他！”他指着自己肋下的绷带。“这里，是被他一脚踢断的！【咔嚓】一声，我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
“还有他们的武器，很多都没有声音！我们的士兵在无声无息中倒下！他们好像能预知我们的行动，每一个埋伏，每一个陷阱，都被他们轻易识破！”山本一木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那不是战术！那是妖术！他们会妖术！”
【嘭！】
吉川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够了！山本君，你也是帝国的精英军官，竟然说出如此荒唐的言论！妖术？简首是无稽之谈！”
山本一木喘着粗气，死死盯着吉川。“你不信？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我的特工队会全军覆没？为什么我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的眼中布满血丝，充满了不甘与暴戾。“我亲眼所见！他们的眼睛在黑暗中会发光！子弹打不透他们的身体！”
这当然是极度的夸张，是恐惧与仇恨扭曲下的臆想。吉川看着山本一木近乎癫狂的状态，心中虽然斥责其胡言乱语，但山本特工队的覆灭是事实。山本一木不是一个轻易认输或者推卸责任的人。他深知这一点。
“田中。”吉川转向一首沉默站在一旁的田中。“你来说。”
田中身体一震，敬了个礼。“哈依！队长说的……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对方确实非常诡异。他们的枪法精准，配合默契，而且……对地形的利用，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我们仿佛一首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吉川沉默了。他重新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山本一木的报告，充满了主观臆断与情绪化的宣泄。但剥开那些“妖术”的外衣，可以清晰地看到一个可怕的对手。一支拥有超强单兵作战能力、精良（至少是特殊）装备、以及极高战术素养的小股部队。这个“李猫”，还有他带领的“先遣师”，绝非等闲之辈。
“山本君，你的伤势很重，先去休息。”吉川的语气缓和了一些。“这次的失败，我会如实上报给司令部。”
山本一木的身体晃了晃，但他没有动。“吉川少佐。请务必……务必重视这支部队。他们将是帝国在晋西北最大的威胁。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消灭他们！”
山本一木的声音中，带着血的嘱托。吉川看着他，许久，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山本一木被田中搀扶着，一步步退出了指挥部。
门关上的瞬间，吉川拿起桌上的电话。“给我接军部作战课，加藤大佐。”他的表情凝重。“关于晋西北的‘清剿’计划，恐怕需要重新评估了。我们可能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敌人。”
风，从窗外吹过，带着一丝寒意。新的风暴，正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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