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医院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斜斜地洒在阮一寒苍白的脸上,却带不走丝毫的死气。
崔郁欣坐在探视椅上,隔着厚厚的玻璃,静静地看着里面那个浑身插满管子的男人。
心电监护仪上,曲线依旧微弱而平缓,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与死神拔河。
医生说,阮一寒能活下来,己经是奇迹了。
但这个奇迹,伴随着巨大的代价——深度昏迷,醒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即使醒来,也极有可能留下永久性的、毁灭性的后遗症。
崔郁欣的目光,落在阮一寒缠着厚厚纱布的左肩和头部。
那里,是被木雪月一铁棍砸中的地方。
即使隔着纱布,她仿佛也能看到那狰狞的伤口,看到那喷涌而出的、滚烫的鲜血。
心脏,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伸出手,轻轻贴在冰冷的玻璃上,指尖的温度,似乎能透过这层屏障,传递给里面那个沉睡的人。
“阮一寒,你醒醒……”她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像一阵风,“你不是很骄傲吗?不是从不认输吗?怎么能就这么倒下了?”
“你欠我的,欠那个孩子的,还没还清……你不能就这么睡过去……”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崔郁欣犹豫了一下,走到走廊僻静处,接起了电话。
“喂?”
“是崔小姐吗?”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的、带着公事公办语气的男声,“我是市公安局刑侦队的,姓王。关于木雪月的事情,想跟你了解一些情况。”
木雪月?
崔郁欣的心脏猛地一沉。
“她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王警官沉默了片刻,语气有些凝重:“木雪月……今天凌晨,在送往精神病院的途中,从车上‘意外’坠楼,经抢救无效,己经死亡了。”
“死了?”崔郁欣的瞳孔猛地收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怎么会这么巧?是意外?”
“从初步调查来看,像是意外。”王警官的声音带着一丝怀疑,“当时押解的警员说,木雪月突然情绪激动,奋力挣扎,撞开了车门,掉了下去。但……”
“但什么?”崔郁欣追问。
“但我们在她紧握的手心里,发现了这个。”王警官顿了顿,似乎在观察什么,“一枚银色的袖扣,上面刻着一个‘L’字母。我们查了一下,这枚袖扣的品牌和款式,与凌仁川曾经佩戴过的,高度吻合。”
L。
凌仁川(Ling Ren)。
果然是他!
木雪月不是意外坠楼,是被他灭口了!
这个魔鬼!
连一个己经疯癫、毫无威胁的女人都不放过!
“崔小姐?崔小姐你还在听吗?”王警官的声音将崔郁欣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在。”崔郁欣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王警官,你想了解什么?”
“我们想知道,木雪月在废弃工厂里,除了那些疯言疯语,有没有说过什么特别的话?或者……留下什么特别的东西?”
崔郁欣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木雪月一首处于疯癫状态,除了喊着“火”、“别杀我”、“是你害了我”之外,似乎并没有说过什么有价值的话。
至于特别的东西……
她突然想起,木雪月被警察带走时,似乎一首在拼命地往口袋里塞什么东西,但当时情况混乱,她并没有在意。
难道……是这枚袖扣?
“我不确定。”崔郁欣诚实地说道,“当时情况很混乱,她一首在挣扎尖叫,我没有注意到她有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东西。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她被警察带走时,好像在往口袋里塞什么东西,具体是什么,我没看清。”崔郁欣说道,“也许……那枚袖扣,就是她那个时候藏起来的。”
“好的,我们知道了。”王警官说道,“谢谢你,崔小姐。如果想起什么别的,随时联系我们。”
“好。”
挂了电话,崔郁欣站在走廊里,看着窗外刺眼的阳光,只觉得一阵寒意刺骨。
木雪月死了。
那个唯一可能知道木家大火真相的人,也死了。
线索,再一次断了。
而凌仁川,就像一个躲在暗处的幽灵,随时可能出现,给予他们致命一击。
她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和恐惧。
***回到重症监护室门口,崔郁欣的心情更加沉重。
她看着里面那个依旧昏迷不醒的男人,眼神复杂。
阮一寒。
你一定要醒过来。
一定要。
现在,能与凌仁川抗衡的,能揭开那些真相的,只有你了。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快递员制服的年轻男人,走到她面前,礼貌地问道:“请问是崔郁欣小姐吗?”
崔郁欣警惕地看着他:“我是。有事吗?”
“有您的一个快递,请签收一下。”年轻男人递过来一个包装精致的黑色礼盒。
快递?
她最近没有网购,也没有朋友会寄东西给她。
是谁寄来的?
崔郁欣的心里,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她接过那个礼盒,入手有些沉。盒子上没有寄件人信息,只有她的名字和医院的地址。
“请问,是谁寄来的?”
“不清楚。”年轻男人摇了摇头,“我只是负责送货的。麻烦您签收一下。”
崔郁欣犹豫了一下,还是在签收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年轻男人离开后,崔郁欣拿着那个黑色礼盒,走到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里。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礼盒。
里面没有卡片,没有信件。
只有一朵花。
一朵娇艳欲滴的白玫瑰。
但诡异的是,这朵白玫瑰的花瓣上,沾染着几滴暗红色的、己经干涸的痕迹。
像是……血迹。
染血的白玫瑰。
崔郁欣的心脏,猛地一缩!
是凌仁川!
一定是他!
这是他的挑衅!
是他的宣战!
他在告诉她,他还在,他没有放弃,他随时都可能出现在她面前!
这朵染血的白玫瑰,像一个无声的诅咒,散发着死亡和威胁的气息。
崔郁欣猛地合上礼盒,用力将它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她的身体,因为愤怒和恐惧,微微颤抖着。
凌仁川!
你这个疯子!
你到底想怎么样!
***傍晚时分,阮一寒的心腹特助来了。
他带来了一些换洗衣物和生活用品,也带来了阮氏集团的最新消息。
“崔小姐,您辛苦了。”特助将东西放在旁边的椅子上,语气恭敬,“这是给您带的晚餐,您多少吃点吧。”
崔郁欣摇了摇头,没有胃口:“公司那边怎么样了?”
提到公司,特助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不太好。阮先生出事的消息传出去后,股价大跌,几个重要的合作方也在犹豫,甚至有撤资的打算。”
“阮父呢?他没有什么动作吗?”崔郁欣问道。
“阮董……”特助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倒是想趁机夺权,但很多老臣都不支持他。而且……警方那边好像也在调查他,关于他和木家以前的一些商业往来,说是……涉及非法交易。”
崔郁欣的眉头微微一皱。
看来,凌仁川的话,并非空穴来风。
阮父和木家的非法实验,很可能真的有关系。
“警方有实质性证据吗?”
“暂时还没有。”特助摇了摇头,“但这己经让阮氏的处境雪上加霜了。”
崔郁欣沉默了。
阮一寒昏迷不醒,阮氏内忧外患,凌仁川在暗处虎视眈眈,木家大火和父母死亡的真相依旧扑朔迷离……
一切都像一团乱麻,缠绕着她,让她喘不过气。
“对了,崔小姐。”特助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录音笔,“这是我整理阮先生办公室的时候,在他的抽屉深处发现的。不知道是什么,但觉得可能对您有用。”
崔郁欣接过录音笔,有些疑惑:“这里面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加密了,需要密码才能打开。”特助说道,“阮先生的密码通常都很简单,但这个我试了好几个,都不对。”
崔郁欣看着手中的录音笔,小巧的黑色外壳,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会是什么内容?
为什么要加密?
密码会是什么?
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那个未出世的孩子的预产期。
也是……她离开阮一寒的那一天。
她颤抖着手,按下了录音笔的开关,输入了那串数字。
“滴——”
一声轻响。
录音笔解锁了。
崔郁欣和特助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和期待。
崔郁欣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播放键。
里面传来的,是阮一寒的声音。
但不是她熟悉的、冰冷而霸道的声音,而是充满了痛苦、悔恨和绝望的声音。
“郁欣……对不起……对不起……”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孩子……我们的孩子……是我对不起他……对不起你……”
“我每天都在想你……想我们的孩子……”
“我知道你恨我……我不求你原谅……只求你……好好活着……”
“凌仁川……那个混蛋……我不会放过他的……他把你从我身边抢走……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郁欣……等我找到你……等我处理完这些事情……我一定……一定好好补偿你……哪怕……哪怕你杀了我……我也心甘情愿……”
录音的内容很杂乱,断断续续的,像是阮一寒在不同时间、不同情绪下录的。
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他的痛苦、悔恨和思念。
崔郁欣握着录音笔的手,微微颤抖着。
眼泪,不知不觉地滑落下来。
她一首以为,阮一寒是没有心的,是不会痛苦和后悔的。
但这盘录音,却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内心深处,那个她从未见过的、脆弱而悔恨的世界。
原来,他也会痛苦。
原来,他也会后悔。
原来,他这三年,过得并不比她好。
特助看着流泪的崔郁欣,眼神复杂,轻轻叹了口气:“崔小姐,其实……阮先生这三年,过得很苦。”
“他……他常常一个人在办公室待到深夜,对着您的照片喝酒,喝得酩酊大醉,然后就开始……自残。”
“他的手臂上,有很多道疤痕,都是他自己划的。他说……只有身体痛了,心里才会好受一点。”
“他还疯狂地收购各种婴儿品牌,只是因为……那是您曾经梦想过的。他说……等找到您,就把这些都送给您,当作……当作补偿。”
特助的话,像一把把重锤,狠狠砸在崔郁欣的心上。
她一首以为,自己是这场感情中,唯一的受害者。
却没想到,阮一寒也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承受着痛苦和惩罚。
恨意,在不知不觉中,又淡了几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的情感。
怜悯,愧疚,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
***深夜。
重症监护室里,只有仪器发出的单调而规律的滴答声。
崔郁欣坐在探视椅上,看着里面那个沉睡的男人。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苍白的脸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她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向护士申请了一次近距离探视的机会。
穿上消毒服,戴上口罩和手套,走进重症监护室。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消毒水味,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阮一寒的气息。
崔郁欣走到病床边,看着那个浑身插满管子的男人。
他瘦了很多,脸颊凹陷,眼窝深陷,曾经凌厉的轮廓,变得柔和而脆弱。
她伸出手,犹豫了很久,终于轻轻握住了他放在被子外面的手。
他的手,很凉,很僵硬。
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腕处微弱的脉搏跳动。
这是生命的迹象。
是希望的迹象。
“阮一寒……”她低下头,凑近他的耳边,声音轻得像耳语,“我知道你听得见……”
“我知道你后悔了……我知道你痛苦了……”
“我不奢求你能立刻好起来……但你一定要醒过来……”
“醒过来……给我一个解释……给我一个……原谅你的机会……”
说到最后几个字,她的声音哽咽了。
原谅。
这个词,她曾经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对阮一寒说出口。
但现在,她却发现,这个词,己经在她的心里,悄悄生根发芽了。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阮一寒的手指,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
很轻,很短暂,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崔郁欣却清晰地感觉到了。
她猛地抬起头,惊喜地看着阮一寒的脸。
他的眼睛依旧闭着,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但那一下微弱的颤动,却像一道光,照亮了她心中的黑暗和绝望。
他没有放弃。
他还在努力。
“阮一寒……”她握紧了他的手,眼神坚定,“我等你。”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一间隐蔽的公寓里。
凌仁川坐在电脑前,看着屏幕上崔郁欣在重症监护室里握住阮一寒手的画面,眼神冰冷而阴鸷。
画面是通过隐藏在重症监护室角落里的微型摄像头传来的。
他早就布好了局。
“看来,我的‘礼物’,你收到了。”凌仁川拿起桌上的一朵白玫瑰,轻轻抚摸着花瓣上那暗红色的痕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疯狂的笑容,“但你好像……并不喜欢。”
“你宁愿握着一个将死之人的手,也不愿意回到我身边吗?”
“郁欣,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他将白玫瑰扔在地上,用力踩碎。
“既然温柔的方式行不通……那我就只好……用我自己的方式,把你抢回来了。”
他打开一个加密的网页,在暗网的悬赏令发布栏里,输入了一行字:
“目标:崔郁欣。悬赏金额:五千万。要求: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点击发布。
屏幕上,立刻弹出一行提示:“悬赏令发布成功。”
凌仁川看着屏幕,脸上露出了满意而疯狂的笑容。
五千万。
足以让整个城市的亡命之徒,都为之疯狂。
崔郁欣。
这一次,我看你还能往哪里逃。
你注定是我的。
只能是我的。
***深夜的医院,寂静无声。
崔郁欣依旧坐在病床边,握着阮一寒的手,没有离开。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仿佛给他们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晕。
短暂的平静,带着一丝伤痕累累的温情。
但崔郁欣不知道的是,一张无形的大网,己经在她的周围悄然张开。
危险,正在一步步逼近。
而那个躲在暗处的魔鬼,正带着疯狂而贪婪的笑容,等待着收网的那一刻。
这场关于爱、恨、复仇和真相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而她,己经成为了下一个,被猎捕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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