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混着铁锈味在B1走廊淤积。雷罡右肩豁开的伤口淌着黑血，腐肉边缘翻卷如泡发的木耳，每滴血落下都在水磨石地上蚀出细小的白烟。
“按住他！”王鹏程的镜片蒙着血雾，手术钳猛地探进伤口，夹住一段扭动的靛蓝色丝线。丝线表面密布金纹，像缝进皮肉的电路板。
“呃啊——！”雷罡的嘶吼震得天花板掉灰。陈疯子反剪他双臂，傩面紧贴他后背，嘶声唱咒：“天地玄宗，万炁本根——镇！”
林久站在阴影里，指尖无意识着缝合针。
“……疼……针尖在咬骨髓……”
幻听又来了。这次是雷罡的血在低语。他一抬眼，正撞上王鹏程审视的目光——那眼神像解剖刀，要把他颅骨撬开翻检脑髓。
“体温39.8℃，白细胞计数是正常值三倍。”王鹏程甩下水银体温计，不锈钢托盘哐当一响，“更异常的是伤口渗出液的pH值——2.3，堪比工业盐酸。”
单人诊室的铁门紧闭。林久坐在约束椅上，腕部皮质束带散发着霉味。王鹏程的白大褂下摆沾着雷罡的血，随他走动在灯下晕开一片褐斑。
“昨晚地下室的门锁完好，监控只拍到水尸破门而出。”王鹏程翻开病历本，钢笔尖戳着“妄想型精神分裂”的诊断结论，“但张伟的遗体失踪了，林久。”他忽然逼近，碘伏棉球擦过林久手背的旧烫伤，“你泼向他的那瓶防腐剂，成分报告今早刚出来。”
林久瞳孔微缩。那夜冰焰吞噬登记簿的画面在脑中闪回。
“85%福尔马林，10%乙醇，5%甘油——普通防腐剂配方。”王鹏程的笔尖划破纸页，“可残留瓶底的物质，含大量硫磺、朱砂和……骨灰。”他猛地撑住扶手，镜片反光遮住眼神：“一个入殓师，为什么随身带辟邪物？”
“他在试探……” 雷罡的血在门外低语。
林久收紧手指。掌心缝合针的凹槽硌进皮肉，刺痛感压住翻涌的尸语：“家属要求。张伟老家土葬，怕尸变。”
“尸变？”王鹏程嗤笑，钢笔在病历本上唰唰写批注，“很专业的迷信。”
电极片贴上林久太阳穴时，冰得他一颤。脑电监测仪屏幕亮起，绿色波纹在漆黑背景上起伏如潮。
“放松，只是常规检查。”王鹏程调高仪器灵敏度，“听说你能听见尸体说话？”他旋开针剂瓶，针尖挤出透明药液，“现在听我说——青藤病院没有地下室。”
波纹骤然炸开！
密集的尖峰像无数钢针扎进屏幕，伴随刺耳鸣响。林久咬住舌尖，血腥味混着尸语在颅腔冲撞：
“撒谎！B1消毒柜后是暗门……七具水尸的味道……福尔马林泡着断指！”
王鹏程死死盯住波纹峰值。那不是癫痫或精神分裂的波形，反而像……某种高频共振。他迅速敲击键盘，调出三个月前林久在殡仪馆的体检报告——脑电图完全正常。
“看来幻听加重了。”他不动声色抽出镇静剂。
药液推入静脉的凉意还未蔓延，异变陡生！
林久腕间突然浮起青黑色脉络，如藤蔓缠住束带。监测仪屏幕波纹疯狂坍缩，最终凝成一条笔首的血红线——那是医学定义的“脑死亡”波形！
青藤守夜人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青藤守夜人最新章节随便看！王鹏程的针管僵在半空。
约束椅上的青年垂着头，呼吸微弱到几乎消失，可嘴角却诡异地向上扯起。他听见了更多声音：
“王医生……你白大褂口袋里的硝酸甘油……快过期了……”
“昨夜你偷藏了张伟的指骨……裹在纱布里……锁进003号标本柜……”
冷汗浸透王鹏程的后背。他猛地拉开药柜，抓出个贴黄符的瓷瓶。瓶身朱砂绘着扭曲的敕令，正是苏小小前日硬塞给他的“清心丸”。
“吞下去！”他捏开林久下颌。
药丸滚入喉咙的刹那，林久腕间青黑脉络潮水般退去。脑电波重新跳跃起来，却不再是人类应有的波形——波纹组成了密密麻麻的楔形文字！
“这是什么？”王鹏程指着屏幕，声音发干。
林久咳出带血的唾沫：“苏美尔死亡祷文……翻译过来是‘缝合线即归途’。”
钢笔啪嗒摔在地上。王鹏程终于撕下冷静面具，揪住林久衣领低吼：“你从哪学的楔形文字？张伟尸体失踪是不是你搞鬼？！”
“003号柜……第二层……” 幻听给出答案。
王鹏程如遭雷击。他冲回办公桌拽开抽屉，003号标本柜钥匙赫然躺在正中。昨夜他亲手藏的断骨，此刻竟穿过两道锁，诡异地摆在钥匙旁！骨茬断面爬满金线，与张伟登记簿的指印图腾一模一样。
“阴傀宗的‘牵丝印’……”他踉跄扶住桌沿，镜片后的世界观轰然崩塌，“这种邪术早该失传了……”
林久盯着他白大褂左襟——那里别着枚不起眼的铜纽扣，纽扣背面蚀刻着微型罗盘纹。
“王医生，”他哑声开口，“你桌上的《柳叶刀》杂志，去年三月刊第45页折了角。”
王鹏程触电般抽回手。那页刊登着他的论文《论福尔马林对异常蛋白质的固化作用》，文中实验体编号全是死亡日期，而配图烧杯的倒影里……晃动着贴符箓的药柜。
应急灯突然熄灭。黑暗吞没诊室前，林久看见王鹏程做了三个动作：
撕掉病历本上“精神分裂”的诊断页；
将张伟的断骨扫进朱砂符袋；
最后把硝酸甘油药瓶塞进他手心。
“含两片，能暂时屏蔽尸语。”王鹏程的声音在黑暗里绷紧，“现在回答我——缝合化工厂保安尸体时，你在他胃里发现了什么？”
雷罡的血在门外发出警告：
“别说！他在录音！”
林久碾碎药片。苦味漫过喉管时，幻听如退潮般消失。他摸到王鹏程递来的钢笔，在对方掌心写下两个字：
鱼卵
死寂中响起打火机擦燃声。火光映亮王鹏程惨白的脸，也照亮他烧掉的录音笔。烟灰簌簌落在摊开的病历本上，盖住最新添加的医嘱——
初步诊断：感官超敏综合征（待观察）
建议：加大氯氮平剂量至200mg/日
“明天开始由我单独问诊。”王鹏程拉开门，雷罡染血的绷带在走廊尽头一闪而过，“至于张伟的‘遗言’……”他弹落烟灰，灰烬飘向标本柜，“青藤病院没有地下室，但排水系统年久失修。”
铁门关闭前，林久听见钢笔尖在纸上沙沙移动。那声音不像书写，更像……在绘制符箓的最后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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