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尸房的冷气嘶嘶作响，像毒蛇在管道里游走。林久戴着双层乳胶手套，指尖按在保安张伟的胸骨上。尸体被泡胀的皮肤下，那圈靛蓝色缝线正微微搏动，如同皮下埋着活物。
“防腐剂浓度调到12%。”王医生把记录板夹在腋下，金属夹子磕到停尸柜，哐当一声在水泥房里炸出回响，“这具得加急处理，家属下午来签字。”
“针……扎进肺里了……” 尸体的喉骨突然发出气音，腐坏的声带像漏风的手风琴。
林久猛地抽回手。这不是幻听——张伟空洞的腹腔里，半截断裂的针头正卡在肋间，针尾系着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靛蓝丝线。他下意识摸向白大褂口袋，里面藏着从病院垃圾桶捡到的同款缝尸针。
“又听见了？”王医生突然凑近，消毒水味混着薄荷口香糖的气息喷在林久耳侧，“保卫科说你昨晚在B1层乱逛？”
监控探头在角落闪着红光。林久把针头裹进纱布塞进工具包：“配电箱异响，怕引发火灾。”
谎言出口时，他听见停尸柜深处传来黏腻的刮擦声。
——
病院三楼淋浴间，热水器喷涌的水柱砸在瓷砖上蒸腾起白雾。陈疯子赤膊站在水幕里，破傩面挂在生锈的水管上，油彩被热气熏得融化，红黑液体顺着排水口漩涡般消失。
“阴傀宗的‘尸蚕引魂针’。”他抹了把脸上的水，指腹按住林久递来的缝尸针。针尖触到皮肤瞬间，靛蓝色丝线突然昂首，毒蛇般扎向血管！
铜钱剑凌空劈下！
雷罡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前，剑锋精准挑飞毒针：“袁老鬼在拿尸体种蛊！张伟心口的缝线是虫卵鞘！”
针尖钉入墙面滋滋作响，混凝土蚀出蜂窝状小孔。
“尸体泡盐酸不是意外。”林久展开被福尔马林泡皱的《危化品登记簿》，张伟的签名旁，靛蓝指印的金线纹路与针尾丝线完全一致，“有人需要强酸激活尸蚕。”
花洒水流骤然变冰！
陈疯子抓起傩面扣在脸上，法杖首指通风口：“小小！”
顶棚铝板轰然塌落，符纸如金蝶纷飞。苏小小蜷在通风管岔口，指尖朱砂笔在管壁疾走，残影连成血色八卦阵。她脚边堆着三具护工的尸体——颈部缝线崩裂，胸腔钻出靛蓝色肉虫，虫身己被铜钱钉穿在地。
“虫卵…顺着空调管道爬…”她牙齿打颤，笔尖甩出的血珠在墙面烧出焦痕，“全楼送风系统都污染了…”
雷罡剑尖挑开虫尸，内脏流出胶状的腐液。味道像锈铁混着烂梨，但更深处分明渗着一丝甜腥——与林久在停尸房闻到的腐朽味一模一样。
“换气系统……地下……” 虫尸突然剧烈抽搐，甲壳缝隙挤出张伟的声音！
——
午夜十二点，备用电源的幽绿笼罩B1走廊。林久贴着墙根阴影移动，手里紧攥着雷罡给的犀角粉。越靠近配电房，消毒水味越淡，那股甜腥腐朽气却浓得粘喉咙。
通风管栅栏突然爆开！
靛蓝肉虫瀑布般倾泻而下，虫群瞬间淹没走廊！林久扬手撒出犀角粉，虫潮触到粉末发出烙铁淬火的滋啦声，空气里爆开烤肉般的焦臭。虫尸在脚下堆积成粘滑的毯子，更多活虫却从天花板裂缝涌出。
“左转第七块地砖！”莫衍的声音穿透虫群嘶鸣。
林久翻滚躲过虫扑，手术刀撬开地砖——下面竟压着张血绘的傩面图腾！虫群撞上图腾金光如遇火墙，尖啸着退入黑暗。
莫衍从承重柱后闪出，素描本上墨迹未干：整栋病院被画成巨型人体剖面图，通风管道是蠕动的青色肠子，虫群正从盆腔位置（对应地下二层）顺着肠道蔓延。
“袁老鬼在下面养蛊。”炭笔重重戳向图纸盆腔区，那里标记着血淋淋的“C”字，“但虫群怕这个图腾——陈玄戈早埋了后手。”
图腾金光明灭的刹那，林久听见无数尸语在虫潮中沸腾：
“标本室……泡着我们……”
“院长……签字……”
“针……扎穿胎盘……”
一股冷风突然从地砖缝隙钻出，裹着浓烈的福尔马林味。但那甜腥腐朽气非但没被掩盖，反而像滴进热油的冷水，噼啪炸开更刺鼻的死亡气息1。
——
配电房铁门虚掩着，门缝下渗出靛蓝色黏液。林久戴好三层手套，缓缓推开门。
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整面墙的电路箱被拆得七零八落，线头缠绕成怪异的脐带状，另一端连接着中央的玻璃缸——两具蜷缩的胎儿标本浸泡在淡绿色液体里，脐带缝满靛蓝丝线，针脚汇聚成“袁”字篆纹。
“漂亮吧？”沙哑的赞叹从黑暗角落传来。
驼背的清洁工拄着拖把现身，桶里福尔马林泡着半截虫尸。他指甲缝塞满靛蓝色丝絮，袖口蹭着油彩般的金粉——正是登记簿签名旁指印的颜料！
“双生胎的至纯怨气，培养尸蚕王最好……”他痴迷地擦拭玻璃缸，喉结滚动吞下分泌的黏液，“张伟那蠢货！让他偷瓶盐酸都洒自己身上……”
虫卵鞘在胎儿心口鼓动。林久工具箱里的缝尸针突然发烫，隔着帆布烙红皮肤。
“你身上有往生味。”清洁工猛地抽动鼻子，拖把杆咔嚓裂开，露出淬毒的青铜锥，“袁长老说……这种魂魄最养蛊！”
锥尖刺破空气的刹那，林久扯开工具包。
尸检镊精准夹住锥刃！金属摩擦炸出蓝火，靛蓝丝线毒蛇般顺镊子缠上他手腕。皮肤接触丝线的瞬间，无数破碎记忆灌进脑海：
盐酸罐旁，清洁工把针扎进张伟指甲缝：“院长要查危化品……你得替袁长老顶罪……”
太平间里，他割下胎儿标本的脐带，针线缝出“袁”字时哼着荒腔走板的葬歌
此刻，他正将青铜锥捅向林久心脏，舌尖舔着溅到的血沫：“第七个往生魂……齐了！”
虫群从通风管裂口喷涌而入！尸蚕王脐带骤然崩首，胎儿标本睁开眼睛——
“傩神祭酒——万秽伏藏！”
陈疯子的吼声震落墙灰。傩面拍进配电箱的瞬间，整栋楼的灯光疯狂闪烁！金光顺着电路管道奔腾如龙，虫潮在强光中化作焦炭7。雷罡的铜钱剑斩断青铜锥，苏小小的符纸封死通风口，莫衍的炭笔在墙面画出燃烧的傩面图腾！
清洁工在金光里惨叫翻滚，皮肤下凸起游走的虫形。林久扑到玻璃缸前，手术刀划向尸蚕王脐带——
刀锋撞上脐带的刹那，往生之触能力轰然爆发！
不再是模糊的尸语，而是海啸般的悲鸣：
未出世的双胞胎被缝进标本罐
张伟的魂魄在尸蚕体内嘶吼
更深处，三百道冤魂在青藤地基下挣扎
消毒水的味道彻底消散了。
浓烈的甜腥腐朽气中，林久听见整座病院在尸血滋养下发出满足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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