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罡的铜钱剑卡在通风管道第三道铆接缝时,陈疯子正用傩面抵着铁门哼傩戏。嘶哑的调子裹着锈腥气,在B2层走廊里撞出回音:
“铁锁生九窍,窍窍不通人呐——喂呀!”
“闭嘴!”雷罡暴喝,汗珠顺着他虬结的脖颈滑进衣领。剑尖在管壁刮出刺耳鸣响,几坨褐红色锈垢暴雨般砸落。林久下意识抬手遮挡,却见锈屑在半空诡异地凝住——苏小小蜷在墙角,指尖悬着张朱砂未干的“悬尘符”,淡金光晕网住了所有坠物。
“左…左移三寸。”她声音蚊子似的,“那里…有活扣。”
管道深处传来空洞的回音,像有人用指甲刮铁皮。林久的白手套按上管壁,冰凉的悸动顺指骨爬上来:
“疼……锈吃骨头……”
“是水流声。”王医生推了推眼镜,手电光扫过雷罡剐蹭处。裂缝里渗出黑红色黏液,滴在水泥地上滋起白烟。“强酸腐蚀伴生氧化反应,这锈不正常。”
陈疯子的傩面突然“咔哒”转向污水渠。
渠口铁栅早被褐红色锈瘤封成马蜂窝,此刻却传出黏腻的吞咽声。莫衍的素描本唰啦翻动,炭笔潦草勾出渠底盘踞的蜈蚣状阴影——无数锈痂包裹的人形正抱团蠕动,关节处伸出细长的金属吸管,正贪婪吮吸管壁。
“阴傀宗的‘食铁伥’。”陈疯子法杖往地上一顿,“三百斤黑狗血泼的镇物都能啃穿,袁老鬼养的好畜生!”
B2层的供水阀藏在战时防空洞改建的泵房里。三天前停水时,守卫曾听见阀轮转动声,接着便是凄厉惨叫。等救援队撞开锈死的防爆门,只剩地上一套空荡荡的守卫制服,内衬沾满棕红色粉屑,像被什么活物蛀空了。
“合金阀轮硬生生锈成渣了。”王医生镊子尖挑起一撮粉屑,“化验显示含人体骨粉——守卫被当成除锈剂榨干了。”
林久手套抚过门框。铜制铰链己鼓满瘤状锈痂,缝隙里塞着半片指甲盖。
“跑…阀门吃人……” 濒死的恐惧顺着指尖炸开,他猛地抽手。
雷罡的铜钱剑突然暴起紫光!
“退后!”他旋身劈向污水渠。剑风过处,三条锈红色“藤蔓”应声断裂——那竟是食铁伥拽着锈痂凝成的触手!断口喷出恶臭黑液,落地即凝成铁蒺藜状的硬块。
苏小小甩出五张符箓。金纹在空中结成蛛网,将铁蒺藜兜头罩住。网中顿时响起指甲刮黑板般的尖啸,符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黄脆裂。
“它们吃灵力!”莫衍的炭笔在本子上疯狂涂抹。画中食铁伥的吸管扎进符网,金纹正顺着管腔倒流。
陈疯子突然扯下傩面砸向铁门。
木雕面具“咚”地嵌进门板,门缝溢出的锈潮瞬间退散三寸。
“傩面撑不过半柱香。”他反手从破袍子掏出罗盘,“小子,摸门!”
林久手套贴上铁门。冰冷、绝望、带着铁腥味的悲鸣海啸般涌来——
“救…命…阀芯卡死了……”
“锈在血管里爬……”
“袁爷…赏的永生……”
无数守卫的哀嚎在意识里叠成重唱。林久踉跄半步,突然发力抠进门缝!“嗤啦”一声,白手套撕开条裂口,鲜血顺着锈痂蜿蜒而下。
“你干什么!”王医生急吼。
血珠滴落处,褐红锈痂竟褪色成灰白。林久染血的手指继续前探,所触锈层纷纷剥落,露出底下青黑色金属——门板上赫然浮现一道血画符咒,形如扭曲的阀门!
“阴傀宗的血锈符。”陈疯子罗盘针疯转,“活人精血混合铁煞,专蚀镇物法器!”
符咒中央的阀轮图案突然旋拧。整扇门发出齿轮卡死的呻吟,门缝溅出大蓬锈渣。雷罡的铜钱剑劈中符咒,火星西射中竟崩开道缺口!
“雷老哥别硬砍!”苏小小急得结巴,“那、那是陷阱!”
缺口处猛地探出只锈红巨手,五指张开如液压钳抓向雷罡头颅!千钧一发间,莫衍的素描纸“啪”地贴上巨手——画中傩面怒目圆睁,巨手动作骤僵。
“阀轮是阵眼!”林久染血的手按上符咒。剧痛刺入骨髓,他却死死抵住旋转的阀轮图案:
“替…我们关上…疼啊……” 门内亡魂哭嚎着涌入意识。
血锈符突然暴涨!符文化作无数锈红锁链缠向众人。王医生的手术刀刚切断一根,断链竟吸附刀身蔓延,精钢刃口眨眼锈成废铁。
“用这个!”陈疯子甩来半瓶医用酒精。林久接过砸向血符,火焰腾起刹那,他染血的手狠狠插进阀轮中心——
“咔嚓!”
幻听中的惨叫与现实巨响重叠。阀轮图案崩裂,门内传来重物坠地声。铁门吱呀洞开,腥风裹着满天锈尘扑面而来。
泵房像个被巨兽啃过的铁棺材。
墙壁遍布蜂窝状蚀孔,半截水管耷拉在天花板滴着黑水。中央的供水阀己被锈痂裹成巨型蜂巢,阀轮处嵌着具守卫尸骸——锈红色菌丝从七窍钻出,根系般扎进阀体。
“他们…成了阀门的一部分。”林久手套轻触尸骸膝盖。
“袁爷说…守阀如守天门……” 麻木的絮语在脑海回荡。
雷罡的铜钱剑挑开尸骸前襟。制服内侧绣着青藤徽记,下方却多出血线绣的“叁品”字样。
“守夜人等级徽章?”王医生皱眉,“可档案里B2层守卫全是外围人员。”
“品级是血锈符画的。”苏小小符光照亮徽章。血线在光下蠕动如活虫,细看竟是无数咒文拼成。
陈疯子法杖突然砸向地面!
嗡鸣声中,泵房西角浮现金色傩文。锈痂簌簌剥落处,露出墙上八幅泛黄卷轴——每幅皆绘着不同品级的守卫向阀门跪拜,贡品竟是各自剜出的心脏!
“袁老鬼在养‘门阀’。”陈疯子傩面转向林久,“活人填阵,锈为锁链,品级是饵。”
阀芯处传来齿轮空转声。林久爬上阀座,只见脸盆大的阀轮中央卡着枚青铜虎符,符身缠满染血铁丝。铁丝另一端刺进守卫尸骸心口,随心跳微微搏动。
“拔掉…虎符……” 尸骸的眼球在锈痂下转动。
当林久握住虎符时,整座阀门轰然震颤!
锈潮火山般喷发,食铁伥从蚀孔蜂拥而出。雷罡的铜钱剑舞成紫电网,锈渣在电光中迸溅如榴霰弹。王医生酒精瓶砸向伥群,火焰却只燃起片刻即被锈潮吞没。
“它们在吸火!”莫衍的画纸速燃成灰。火焰被伥群吸入口器,锈甲反而更显猩红。
苏小小突然撕开全部符囊。
“清…清净水精符!”朱砂符箓遇水汽炸开蓝光,泵房瞬间凝出冰霜。伥群动作肉眼可见地迟滞,锈甲结满白晶。
“趁现在!”雷罡暴喝着劈向阀座。
林久双手攥紧虎符。铸铁的阴冷混着亡魂怨毒顺臂而上,手套瞬间灰败如腐革。
“松手…你也是饵料……” 袁老鬼的嗤笑在耳畔响起。
剧痛中,林久反而收拢五指!
往生灯火自眉心燃起,金焰顺血脉淌向掌心。虎符上的血锈遇火沸腾,千百怨魂的哀嚎被火光涤成释然的叹息。
“嘎嘣!”
染血铁丝齐齐崩断!虎符离体的刹那,阀门发出巨龙垂死般的呻吟。锈痂暴雨般剥落,露出底下锃亮的合金壳体。食铁伥哀鸣着溃散成铁渣,墙上的献祭图卷自燃成灰。
陈疯子突然按住林久滴血的手:
“看阀座背面。”
林久俯身。新露出的金属面上,錾刻着青藤院徽与一行小字:
【总控阀·张氏督造】
署名处盖着张院长的私章——印泥竟似未干,在灯火下泛着血光。
污水从净化管道喷涌而出时,陈疯子正用傩面接水洗脸。
“锈锁开了,真门阀才露头呢。”他抹了把脸,水珠顺着油彩沟壑淌成血泪状,“张老头藏的东西,可比袁老鬼的锈屎玩意儿脏多了。”
林久沉默地拧干手套。
虎符离阀时,他分明听见张院长的叹息:
“锈死方能守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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