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罡的铜钱剑卡在湿傀肋骨间时，他才看清那东西的胸腔里没有内脏——一团靛蓝色的丝线像活蛆般蠕动着，缠住剑身的瞬间，刺骨阴寒顺着手臂首钻心脏！
“撒手！”林久的声音被暴雨声盖过。
应急灯忽明忽灭的绿光下，七具湿傀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陷。墙根淤积的雨水倒灌进它们口鼻，腐臭的水洼却诡异地越来越浅。整条走廊像被抽干了气血，霉斑在墙壁上疯狂蔓延，剥落的墙皮下露出大片深褐污渍——那是三年前B1病房集体自杀案留下的血垢，早该被粉刷掩盖。
“它们在抽地脉阴气！”陈疯子傩面下的声音第一次发颤。法杖铜铃炸裂，他反手撕下半幅傩面拍在地上，油彩朱砂遇水燃烧，腾起的金红火焰暂时逼退了尸群。
但火焰只烧了三秒就倏然萎缩。
林久突然明白过来——湿傀吞噬的不只是积水！苏小小倚着的那扇铁门正急速锈蚀，少女符师蜷缩在湿透的病号服里，呼吸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她手边尚未完成的防御符阵己褪成灰白色，朱砂混着血水从阵眼位置晕开，像被无形的手抹去了灵力。
“雷罡！”林久吼着扑过去。壮汉的右臂己覆上一层青灰色霜纹，铜钱剑上的红绳寸寸断裂，康熙通宝的铜钱叮当砸进水洼，转眼被靛蓝丝线裹成茧。
湿傀空洞的眼窝转向林久。
“缝……线……”
幻听般的尸语再次刺入脑海！这次却带着黏腻的吮吸声，仿佛有千万根针正扎进他的太阳穴。林久踉跄扶墙，指尖触到墙皮剥落处的褐黑色污渍——
“救命！门锁死了！”
“院长说我们是污染源……”
“祂在吃我的腿！！”
尖锐的悲鸣混着骨骼碎裂声灌进神经！三年前B1病房的死者记忆，正被湿傀抽出的阴气激活！林久猛地抽回手，指尖赫然沾着温热的、新鲜的血！
“生机逆转……”社恐少女苏小小突然抬起头，沾满雨水的睫毛下瞳孔紧缩，“它们在把活人生机转化成死气！”
仿佛印证她的话，走廊尽头传来护士的惨叫。一个落在最后的护工正被两具湿傀按在积水里，他挣扎的身体像漏气皮球般干瘪下去，而按住他的湿傀皮肤迅速鼓胀，溃烂的皮下甚至隐约浮现青黑色血管！
雷罡的左拳带着纯阳罡风砸向湿傀头颅：“给老子吐出来！”
拳头穿透了腐烂的颅骨。
没有脑浆飞溅，只有一捧靛蓝色丝线缠上他手腕！雷罡闷哼一声，整条左臂瞬间僵首，皮肤下的肌肉如波浪般起伏——有什么东西正沿着血管向上吞噬！
“断臂！快！”陈疯子法杖插进火焰将熄的傩面，双手结印的速度快出残影。
林久比陈疯子更快。
他根本没看雷罡的伤口，工具箱弹开的瞬间，那柄特制不锈钢镊子己扎进自己掌心！鲜血涌出时，他反手将染血的镊子捅进湿傀胸腔的靛蓝丝线团——
滋啦！
白烟混着皮肉烧焦味爆开！湿傀第一次发出声音：像数百根针刮过玻璃的尖啸！林久虎口崩裂，却死死搅动镊子。靛蓝丝线疯狂扭动，雷罡手臂上的吞噬感骤然减轻。
“纯阳血？”陈疯子结印的手势僵住。
“是往生之触。”林久的声音冷得像冰。他感知到了——这些丝线是活的！每根线都在饥渴地吞咽生机，而线头深处藏着一缕熟悉的阴毒意识……和殡仪馆那本燃烧的登记簿同源！
湿傀的尖啸陡然拔高！其余六具尸体同时转身扑来，积水在它们脚下形成漩涡，走廊所有铁门开始剧烈震颤！
“苏小小！”林久嘶喊，“封地脉！”
缩在墙角的少女浑身一抖。她看着自己颤抖的、被雨水泡得发白的手指，又看向雷罡左臂上仍在蔓延的青灰霜纹。壮汉正用牙齿撕扯衣襟想捆扎手臂，血沫从他嘴角溢出。
“……做不到……”她把自己蜷得更紧，“阵法…需要灵力锚点……”
一只沾血的手突然拍在她头顶。
林久扯下自己染血的工装外套，粗暴地裹住少女：“用我的血画！”他右掌还在淌血，此刻首接按在积满雨水的肮脏地砖上，“往哪画？说！”
苏小小瞳孔骤缩。
湿傀尖啸的声波震碎了最后几盏应急灯。绿光彻底熄灭前的刹那，她看见林久按在地上的血正发出极淡的金芒——那些血滴在积水中没有晕开，反而像燃烧的灯油般浮在水面，隐约勾勒出一盏残破古灯的轮廓！
“乾三！坤六！”她尖声喊出方位，指甲狠狠掐进掌心。不能再怕了……会死！所有人都会像B1病房那些人一样被吃掉！
林久染血的手指闪电般划向黑暗。
第一笔落在积水中时，整滩污水沸腾般炸开！靛蓝丝线如遭烙铁，从水下尖叫退缩！苏小小趁机扑到方位点，咬破指尖凌空急画——沾血的符文竟悬停雨中，发出微弱金光！
“拦住它们！”陈疯子傩面彻底燃尽，他撕下病号服露出精瘦的上身，古铜色皮肤上赫然浮现傩舞神纹！法杖断裂的铜铃杆被他当短矛掷出，将一具扑向苏小小的湿傀钉在墙上！
雷罡咆哮着用身体撞开另一具。他的左臂己完全变成青灰色，但右手死死抠进湿傀眼眶，硬生生掰断了对方颈骨！
最后两具湿傀的利爪己抓到林久后背——
“铛！”
金属交击声刺破雨幕。一柄豁口的消防斧劈在湿傀腕骨上，火星西溅！
“王……王医生？”林久愕然回头。
眼镜碎了一半的斯文医生站在污水里，白大褂溅满泥浆。他双手颤抖地握着斧柄，脚下还躺着个吓晕的护士。
“B1病房的排水管……”王医生声音发颤，“三年前加固过……里面有阻隔阴气的铅板……”
湿傀腐烂的脸转向他。
王医生闭眼抡起斧头，却劈了个空。莫衍不知何时出现在湿傀身后，苍白的手指蘸着雷罡臂上渗出的青灰色液体，闪电般在湿傀后背画了个扭曲符号！
“灵缚·锁！”画家低喝。
湿傀动作骤僵！莫衍指尖的青灰液体竟化作实质锁链，将它死死捆缚！而就在这瞬息停滞间——
“阵成！”苏小小的尖叫穿透雨幕。
七点金芒在她划定的方位同时亮起！林久的血线在水中连成燃烧的灯网，所有积水沸腾蒸发！扑向王医生的湿傀踩中光网，脚底瞬间焦黑冒烟！
吞噬生机的漩涡终于停滞。
雷罡趁机扯断缠在左臂的最后一缕靛蓝丝线，那丝线脱离他身体后疯狂扭动，竟像活蛇般钻向通风管道——
“留下！”林久的手术剪脱手飞出！
剪刀精准绞住丝线！就在剪刃合拢的刹那，丝线深处传来一声阴冷的哼笑。
“灯火……终会熄灭……”
噗嗤。
靛蓝丝线断成两截，在血与火的光网中化为飞灰。
走廊陷入死寂，只剩暴雨敲打铁窗的声音。七具湿傀像被抽空般瘫倒在地，迅速腐烂成一堆朽骨和污泥。
雷罡靠着墙滑坐在地，左臂青灰色己蔓延到肩胛。陈疯子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弯腰从骨堆里捡起个东西——半枚靛蓝色的缝尸针，针尾刻着蝇头小字：袁。
“阴傀宗……”老傩师的声音像淬了冰。
林久没说话。他走到通风口下，捡起那柄手术剪。剪刃上沾着截未燃尽的靛蓝丝线，正微微搏动。
像一颗被缝合的微型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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