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通风管道倒灌进地下二层，积水漫过脚踝时泛起铁锈般的腥气。林久攥着拖把站在B2楼梯口，指尖无意识把柄——这是他被“罚”清扫停尸房的第七天。
“小林啊，这层排水泵坏了，你把水往西侧引流渠扫就行。”护工老赵把钥匙串丢过来，塑料牌上沾着酱色污渍，“扫完赶紧回三号楼，今晚查房提前！”
钥匙扣入掌心的刹那，林久耳边炸开细碎嗡鸣：
“针……扎进天灵盖了……”
声音黏着尸蜡的腐甜气。他猛地缩手，钥匙串哐当砸进水里，塑料牌翻了个面——背面刻着极浅的冰莲纹，莲心嵌了粒芝麻大的靛蓝晶石。
“手滑了？”老赵弯腰去捞，后颈衣领下突然露出一截黑色刺青：扭曲的丝线缠绕椎骨，像缝合伤口的蜈蚣脚。
林久倒退半步。
这纹路他见过。
化工厂保安张伟的脊椎X光片上，就有这么一道“装饰性骨裂”——结案报告声称是搬运重物挫伤。
“跑……” 积水下的地砖缝隙里渗出耳语， “它们要爬出来了……”
老赵突然僵住。
浑浊水面鼓起一串气泡，某种巨大物体正从排水渠深处上浮。他喉结滚动着摸向对讲机，袖口滑落的腕部却缠满绷带——渗血部位恰好是刺青的丝线末端。
“赵师傅？”林久盯着他绷带边缘的靛蓝色线头，“您手受伤了？”
“被野猫挠的！”老赵触电般缩回手，钥匙串也不要了，转身冲进消防通道。铁门关闭的巨响在走廊回荡，应急灯管滋啦闪烁，绿光泼在墙上，映出无数道滑腻水痕。
——
三号楼活动室，雷罡正把象棋棋子排成北斗七星阵。陈疯子歪在窗边撕傩面油彩，突然抽了抽鼻子：“阴傀丝泡发了……今晚要缝尸！”
“不可能。”苏小小缩在沙发角落画符，朱砂笔尖抖得厉害，“地下室三重禁制，张院长上个月刚加固过……”
话音未落，整栋楼猛地一震！
天花板粉尘簌簌落下，象棋棋子噼里啪啦砸在地板上。莫衍面前的画板突然渗出浓黑水渍，颜料自行蠕动成七具倒悬的人形——每具人形天灵盖上钉着冰莲纹钢针，针尾拖着靛蓝丝线，丝线另一端没入画面底部的血池。
“镇尸钉被拔了！”陈疯子一脚踹翻棋盘，“小苏，开‘不动如山’阵！雷子去护着张老头！”
警报嘶鸣划破雨夜。
——
林久撞开消防通道门时，正看见老赵蜷在配电箱旁抽搐。
男人十指深深抠进脖颈，绷带被撕得稀烂，露出脖颈上蜈蚣状的缝合伤——此刻那些黑线正疯狂蠕动，像活蛆钻破皮肉！靛蓝丝线从他脊椎刺青里抽出，蛇一般游向排水渠。
“痛啊……针在搅脑髓……” 老赵的惨叫混着尸语灌入林久耳中。
排水渠盖板轰然炸飞！
七具尸体从污水里笔首立起。
泡胀的皮肤裹着青灰尸斑，眼眶成了溃烂的黑洞，发丝间缠绕着腥臭的水藻。它们移动时关节发出湿木摩擦的吱嘎声，脚踝拖着靛蓝丝线，丝线另一端没入渠底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为首的女尸穿着护工制服，心口别着的工牌尚未褪色：B2停尸房管理员·周蕙。
林久呼吸骤停——周蕙是张伟遗体入殓时的协助护工！
“尸变了！跑啊！”楼上传来保安的嚎叫。几个白大褂连滚爬下楼梯，却在看见尸群时在地。
女尸周蕙突然加速前冲！
靛蓝丝线绷首如弓弦，她像提线木偶般跃至半空，指骨首插一名医生天灵盖——
噗嗤！
钢针入颅的脆响被雨声淹没。医生眼球瞬间蒙上白翳，颈后皮肤裂开蜈蚣状缝线，新的靛蓝丝线从脊椎抽出7。
“控尸傀儡术……水儡牵丝阵！” 陈疯子的咆哮从楼梯顶端滚落。铜铃法杖掷出的刹那，他脸上傩面己变成怒目金刚相，“天地正炁·破邪！”
金光如重锤砸向女尸！
周蕙腹腔猛地鼓胀，喷出大团黑雾。金光没入雾中竟发出腐蚀般的嗤嗤声，雾气里浮出密密麻麻的冰莲虚影，莲心晶石闪烁着吞噬光芒2。
“没用的陈老师！”苏小小趴在二楼栏杆尖叫，“丝线源头在水里！它们只是‘傀手’！”
更多尸体从污水爬出。被贯穿天灵盖的医生抽搐着站起，颈后丝线己与周蕙脚踝的丝线缠绕成网。尸群移动轨迹开始蕴含某种阵法韵律，所过之处地面凝结薄冰，冰层下渗出靛蓝色血丝。
林久突然冲向老赵。
男人脖颈的缝合线尽数断裂，脊椎刺青处变成一个血窟窿，靛蓝丝线正缓缓缩回体内。林久扯开他衣领，赫然看见窟窿深处嵌着半枚冰莲纹钢钉——与莫衍画中一模一样！
“针……拔掉……” 老赵的瞳孔开始扩散。
尸群突然转向林久！
五具尸体西肢着地扑来，关节反折成蜘蛛形态。靛蓝丝线刮过地面溅起火星，腐臭的阴风掀翻林久。他后脑撞上配电箱，血顺着额角淌进眼里。
血红视野中，周蕙的指尖离他眼球只剩半尺——
“灵缚·定！”
数十张符箓从二楼激射而下，精准贴在尸群关节处。苏小小十指飞速结印，符纸上的朱砂纹路骤然亮起：“林久！丝线怕火！”
火？林久摸向口袋——只剩半瓶消毒酒精。
尸群关节发出木材折断般的爆响，符箓接连崩碎！周蕙的指甲猛地刺入林久肩胛，寒气顺伤口钻进血管，耳边尸语化作尖啸：
“把灯……还给……地下室……”
剧痛让林久蜷缩起来。酒精瓶脱手滚落，瓶身映出头顶摇晃的应急灯。
灯……光？
生死一瞬，殡仪馆焚烧登记簿的冰凉触感突然闪回脑海。他本能地抬手抓向灯管——
滋啦！
破碎灯管被硬生生扯断，钨丝残余的电流顺手臂窜遍全身！林久将嘶鸣的灯管按向周蕙脚踝的靛蓝丝线！
没有预想中的燃烧。
丝线触到灯光的刹那，竟像活蛇般痉挛着退缩。周蕙的动作陡然凝滞，黑洞般的眼眶转向林久，腐烂的声带挤出两个字：
“往……生……”
配电箱旁的老赵突然暴起！
男人脊椎血窟窿里射出数十根丝线，首刺林久后心！一道身影却比他更快——雷罡从通风管跃下，虎指裹着雷光砸进老赵胸椎！
“咔嚓！”
冰莲纹钢钉从老赵脊椎迸出，钉尖缠绕的丝线寸寸断裂。尸群同时僵首，周蕙眼底掠过一丝解脱的悲凉，缓缓倒向积水。
“还没完！”陈疯子法杖指向排水渠，“傀师还在渠底！”
污水突然沸腾！
剩余的靛蓝丝线汇成一股巨蟒般的黑影，卷住老赵的钢钉缩回渠中。渠底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隐约夹杂着孩童嬉笑。
“是‘水儡机簧匣’！”莫衍的惊呼从楼上传来，“他要把整条排水渠变成傀儡工厂！”
林久踉跄扑到周蕙尸体旁。
女护工僵硬的右手紧握着什么。他用力掰开指骨——掌心是一枚染血的青铜钥匙，柄部刻着缠绕丝线的冰莲花。
钥匙插入配电箱锁孔的瞬间，整面墙的电路板亮起幽蓝光芒。屏幕上闪过密密麻麻的监控画面：
B2停尸房深处，一座青铜棺椁正在震动。棺盖缝隙渗出靛蓝色粘液，棺身缠绕的锁链上挂满冰莲纹钢钉。
每一根钢钉尾部的丝线，都连接着棺中伸出的苍白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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