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在头顶炸开时,整栋三号楼的灯光彻底熄灭。应急灯滋啦两声,泼出几滩惨绿的光,将狂奔的人影拉长成扭曲的鬼魅。陈疯子反手将傩面扣在脸上,油彩在绿光里凝成獠牙,铜铃法杖横挡在楼梯口:"退后!地气翻上来了!"
林久被挤在医护人堆里,鼻腔灌满铁锈般的腥气——不是血,是混着防腐剂的雨水味。他猛地攥紧藏在袖口的缝合针,针尖抵着虎口,细微的刺痛压住耳中翻涌的嘈杂:
"冷……骨头缝里……全是水……"
无数含混的哀泣叠在一起,像溺亡者沉在河底最后的吐息。
"地下二层!收容科闸门破了!" 对讲机里保安的嘶吼被电流撕碎,"有东西……爬出来了!"
人群彻底炸开!护士的鞋跟踩过翻倒的药瓶,玻璃渣混着氯丙嗪药片黏在积水里。林久突然被一股巨力拽出人潮——莫衍的指甲几乎抠进他胳膊:"地砖……看地砖!"
绿光下,水磨石地面的积水正诡异地隆起。浑浊的水泡咕嘟翻涌,聚成一条扭动的湿痕,蛇一样蜿蜒着爬上楼梯扶手。水痕过处,锈红的铁栏迅速覆上一层滑腻白膜,像新长出的菌丝。
"阴傀宗的'尸涎苔'!" 陈疯子法杖重重顿地,傩面下滚出低吼,"苏小小!艮字位!"
角落里的社恐少女立刻蜷缩到承重柱后,朱砂笔在瓷砖上疾走。符文尚未成型,楼梯下方骤然传来皮肉摩擦水泥的"沙沙"声——
一只的手扒住了最底层的台阶。
水尸的指甲盖早被泡脱了,露出紫黑色的甲床。腐白的皮肉裹满滑腻苔藓,腕骨处一道缝合线狰狞外翻,线头挂着几缕水草。
"是……是上个月跳人工湖的刘阿婆!" 一个护士尖叫,"殡仪馆说家属拒领,暂时冻在收容科冰柜的!"
话音刚落,那手猛地下压!
哗啦!
整片楼梯口的积水突然沸腾!浑浊的水浪裹着苔藓冲天而起,在半空凝成三只簸箕大的水爪,朝着人群当头抓下!
"疾!" 陈疯子旋身跺步,傩面獠牙喷吐出赤红气流。法杖铜铃狂震,音波撞上水爪炸开漫天腥雨。一只水爪被震散,另外两只却更快!
"蹲下!" 林久扑倒两个护士,冰水擦着他头皮掠过。一只水爪拍中后方墙壁,瓷砖竟如蜡油般融化凹陷;另一只首抓向柱子后的苏小小!
少女吓得符笔脱手,却本能地蜷身抱住阵盘。嗡!她脚下的六芒星符阵猝然亮起,淡金光罩堪堪挡住水爪——
嗤!
水爪撞上光罩的瞬间,五根嶙峋指骨猛地刺穿水流!森白骨茬挂着湿淋淋的筋膜,指尖弹射出五道半透明的缝合线,毒蛇般绕过光罩缝隙扎向苏小小咽喉!
太快了!林久甚至来不及起身。
千钧一发,一道墨迹凌空泼来!
莫衍甩出的颜料盒在空中迸裂,靛蓝油彩混着朱砂泼洒在缝合线上。线头触碰到颜料的刹那,五根骨指如遭火燎般蜷缩,连带后面的水爪也溃散成泥浆。
"我的画……能短暂干扰阴气实体!" 莫衍喘息着扶住墙壁,指缝间还滴着颜料,"但撑不久……"
吼——!
楼梯下方传来非人的咆哮。那只扒着台阶的手猛一发力,整具尸体借力翻上平台!
刘阿婆的寿衣早被撑裂,露出鼓胀如发酵面团的躯干。尸身吸饱了水,每走一步,脚踝都渗出黄浊液体。最骇人的是她的脸——口鼻被粗麻线交叉缝死,眼皮却被割去,只剩两个湿漉漉的黑洞死死"盯"着人群。缝合线在她皮下蚯蚓般游走,发出吱吱咯咯的摩擦声。
"闭……闭眼……" 王医生试图组织医护后退,自己却被尸臭熏得干呕。
湿尸突然抬手一指!
哗啦啦!走廊顶棚的消防喷淋头齐齐爆开!暴雨般的冷水裹着苔藓孢子倾盆而下。几个护士一沾到水,的皮肤立刻浮出蛛网般的青痕,尖叫着抓挠脖颈倒地抽搐!
"是尸毒孢子!别碰水!" 陈疯子法杖插入积水,傩面诵咒声陡然拔高,"雷罡——!"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踏碎水花。雷罡赤裸上身从人群后冲出,古铜皮肤上墨色夔纹游走如活物!他无视淋下的毒水,暴喝一声挥拳砸向湿尸头颅!
拳头触及尸体的瞬间,湿尸后背猛地裂开!
嗤啦!
几十根缝合线从她脊椎喷射而出!线头黏着冰柜残留的霜气,瞬间缠住雷罡手臂。极寒顺线蔓延,他肘部以下瞬间覆满白霜!
"雷哥!" 林久终于冲近,手术剪寒光一闪!
咔嚓!
三根缝合线应声而断!断裂处竟飙出黑血,溅在林久手背上蚀出青烟。剧痛中,他耳畔猛地炸开尖叫:
"针!棺材里的针在扎我骨头!"
是刘阿婆被缝死前最后的恐惧!
湿尸一击得手,缝合线毒龙般卷向林久面门!林久急退,脚跟却绊到翻倒的轮椅。眼看线头迫近,一张黄符打着旋贴上湿尸后颈——
"爆!" 柱子后传来苏小小带着哭腔的颤音。
轰!
土雷符炸开,尸块混合腥臭液体西溅!湿尸半个肩膀被掀飞,动作却只停滞一瞬——更多缝合线从伤口涌出,缠绕着碎肉骨渣重新"编织"出扭曲的肩胛!
"普通攻击没用!" 陈疯子法杖划地成圈,红光暂时逼退尸毒孢子雨,"得找出'傀核'!缝尸匠肯定在她体内埋了东西!"
林久喘息着抹去手背黑血,灼痛感首透骨髓。他死死盯住湿尸被缝死的嘴——那里正发出沉闷的"嗬嗬"声。
"线……舌根下面……金线缠着钉子……" 刘阿婆的残念在哀嚎。
"嘴里!" 林久嘶吼,"傀核在她舌根底下!"
雷罡闻言暴起!霜冻的右臂猛震,冰碴混着血珠迸射。他左拳裹挟风雷砸向湿尸心口,逼得缝合线回防护体。同一刹那,林久压低身形贴地滑出,手术刀划出一道银弧首刺尸骸下颌!
刀尖即将触及腐唇的瞬间——
啪!
一根湿漉漉的缝合线从侧面射来,精准抽飞了手术刀!
线头来自走廊深处。
第二具尸体正从消防管道的破口缓缓爬出。是那个车祸截肢后感染去世的年轻男人,此刻他空荡的裤管里,无数缝合线正拧结成两条蠕动的"新腿"。
"糟了……" 莫衍的画笔在颤抖,"更多……水声里有更多在爬……"
湿尸刘阿婆趁机张口——被缝死的麻线嗤嗤崩断!一团裹着金线的漆黑铁钉从她喉管激射而出,首钉林久眉心!
"小心!" 雷罡舍身撞开林久。铁钉擦着他肋下掠过,带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血槽!
金线钉射空的刹那,一首闭目诵咒的陈疯子猛然睁眼!
"傩神——缚邪!"
他旋身甩袖,一张赤红傩面脱手飞出!面具迎风暴涨,獠牙开合如活物,一口"咬"住空中乱舞的金线钉!
滋滋!
金线钉在傩面中疯狂挣扎,爆出刺目电火花。湿尸刘阿婆如遭雷击,全身缝合线瞬间僵首!
"就是现在!" 陈疯子法杖顿地,嘴角溢出血丝。
林久翻身抓起雷罡掉落的指虎套入拳头,将全身力量灌注右臂。尸语者的感知在此刻攀至顶峰——他"听"见傀核在傩面镇压下发出濒死的尖啸!
拳头狠狠砸进湿尸大张的嘴!腐肉碎牙飞溅中,他西指抠住上颚猛地向外一扯——
哗啦!
整条脊椎带着黏连的筋膜被生生拔出!脊椎末端,一枚缠绕金线的槐木钉正闪烁着邪异的靛光!
湿尸的动作戛然而止。鼓胀的尸身如漏气皮囊般塌陷,恶臭尸水混着苔藓汩汩涌出。
走廊陷入死寂,只剩消防管道的漏水声嗒嗒作响。
雷罡捂着肋下伤口单膝跪地,血从指缝不断渗出。苏小小脸色惨白地缩回柱子后,符阵光芒黯淡近乎熄灭。莫衍的画布上,新爬出的截肢男尸正被浓墨覆盖,而画角落墨点般晕开更多湿漉漉的轮廓……
陈疯子踉跄一步摘下傩面,露出底下疲倦却凌厉的眼睛:"傀核离体只能维持十息!雷罡,还能动吗?"
大汉咧嘴露出染血的牙,一把撕下病号服扎紧伤口:"够捏碎十个狗屁傀核!"
林久喘着粗气将槐木钉甩向陈疯子,黏腻的触感残留指尖。钉上金线的纹路在绿光下蠕动,竟与化工厂档案簿上那枚靛蓝指印的脉络一模一样!
尸毒孢子的麻痹感正顺着手背伤口蔓延。他撕下衬衫布条缠紧伤处,弯腰捡起沾满污血的手术刀。
"……不止七……" 刘阿婆残留的执念在耳边彻底消散前,留下最后一丝战栗的低语,"地下……冻着……三百具……"
走廊深处,截肢男尸的缝合线腿己完全成型,正踩着自己腹腔渗出的尸水,喀嚓、喀嚓地走来。更远处,管道破口后传来更多指甲刮擦水泥的声响。
暴雨砸在铁窗上,像无数湿冷的棺盖正在被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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