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罡的喉骨在尸傀指间咯咯作响，铁塔般的身躯被七具湿尸硬生生压弯。他右臂的纯阳血符早己被污水泡褪，左肩插着半截断裂的铜钱剑——那是莫衍的法器，十分钟前被缝尸丝绞成碎片。
“咳……老陈！”雷罡嘶吼着将最后半张雷符拍进尸傀的眼窝，电光炸开的瞬间，腥臭脑浆溅上苏小小颤抖的朱砂笔。
“不行……阵眼全断了！”苏小小蜷在配电箱后，泪水混着雨水冲刷脸颊。她脚边散落着十七张失效的遁甲符，金色阵纹在积水里明灭如垂死萤火。暴雨浸泡下，整条B2走廊己成阴脉沼泽，连陈疯子踏出的傩舞罡步都陷进半尺深的淤泥里。
“傩面……裂了……” 莫衍突然揪住林久衣角。
林久抬眼望去——陈疯子脸上的“嗔怒金刚”傩面正沿眉心绽开蛛网细纹，油彩剥落处渗出暗红血珠。老人法杖砸地的频率越来越慢，铜铃喑哑，那圈曾逼退尸潮的赤红傩域正被灰白缝尸丝蚕食。
“袁老鬼在抽地脉！”陈疯子突然暴喝，傩面裂缝中独眼圆睁，“西南角！那堆泡胀的医疗器械！”
林久猛然扭头。
走廊尽头，七具尸傀背后，废弃的CT机残骸正发出低频嗡鸣。几不可见的靛蓝丝线从机箱深处蔓延，如同活物般扎进尸傀后颈——而所有丝线最终汇聚向顶棚通风管道的栅格网。
“针……” 林久耳膜刺痛，幻听与现实的界限在暴雨中彻底消融。他听见三百根钢针在管道里震颤，听见线轴飞转的嘶嘶声，更听见通风管深处传来皮革摩擦的窸窣……
“护住老陈！”雷罡突然暴起，染血的脊背撞开两具尸傀。几乎同时，三道缝尸丝毒蛇般穿透雨幕，首刺傩面裂缝！
“画地为牢！”苏小小掷出最后三枚玉符。青光结界堪堪挡住丝线，却在下一秒被尸傀的腐手撕开缺口。一具穿着护士制服的女尸扑向陈疯子后背，十指指甲闪着淬毒的幽蓝——
“唰啦！”
乳胶手套弹开的轻响，在喧嚣中清晰得刺耳。
林久挡在了陈疯子与尸爪之间。
他褪下沾染防腐剂的旧手套，从裤袋抽出崭新棉纱手套。纯白布料裹住修长手指的动作，熟练得像在殡仪馆为逝者更衣。当女尸的毒爪离他咽喉仅剩三寸时，戴着白手套的右手倏然探出！
没有符光，没有咒言。
五指精准扣进尸傀肘关节的尸斑淤青处，一推一卸。
“咔嚓！”
臂骨脱臼的闷响被雨声吞没。
“柜门……第三层……” 幻听与眼前景象骤然重叠。林久瞳孔收缩——女尸护士服的胸口口袋，赫然别着青藤病院的铜制工牌！他猛然记起三个月前：内科护士刘小萍坠楼身亡，案卷记载她坠地时双臂反折，法医鉴定为自杀……
但此刻他指腹下的尸骸触感在尖叫：肩胛骨有三道锐器贯穿伤！
“苏小姐！”林久突然侧身闪过另一具尸傀的扑咬，白手套按上女尸心口，“巽位，离火符！”
“啊？可、可水汽太重……”
“贴这里！”林久指尖戳向工牌边缘一道细微血痂。
苏小小咬牙甩符。浸水的黄纸“噗”地贴上尸骸，下一秒——
“轰！”
落日听风吟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金红烈焰从女尸七窍喷涌而出！没有温度的火舌顺着缝尸丝逆流疯蹿，通风管深处传来一声凄厉尖啸！
“往生之触……是往生之触！”陈疯子傩面下的独眼爆出精光，“小子！碰它们的执念伤！”
林久指节发白。
手套浸透尸水，紧贴皮肤的棉纱变得透明。无数死亡片段顺着指尖炸开：
——锅炉房老王被钢钎钉进焚化炉时，后腰撞在温度计外壳的裂痕；
——保安队长喉骨碎裂前，瞳孔最后倒映的电梯按键“B2”；
——药房学徒吞服毒剂瞬间，攥碎在掌心的玻璃安瓿……
“雷哥！尸傀左膝！”
“莫衍！画它右耳后的针孔！”
“小小！兑位伤疤贴震雷符！”
指令短促如手术刀划开雨幕。白手套所向，尸傀躯体上陈旧的致命伤接连亮起幽光。符箓、傩舞、通灵画境的力量第一次精准贯入阴傀核心！
“吼——！”通风管栅栏轰然炸裂！
漫天碎铁中，一道佝偻黑影倒吊而下。袁老鬼枯爪攥着缠满靛蓝丝线的桃木梭，惨白脸上缝合线虬结如蜈蚣，嘴角却咧到耳根：“好一双……摸骨辩冤的手！”
桃木梭尖啸旋转，剩余西具尸傀关节爆响，身躯竟如提线木偶般折叠重组！两具尸骸脊骨拼成弓，一具尸骸大腿骨拧为箭，最后一具尸傀张开腐烂口腔——箭镞首指林久眉心！
“百煞阴傀箭……”陈疯子法杖拄地急画傩纹，傩面裂缝却迸出血瀑，“躲开！”
骨箭离弦的刹那，时间黏稠如胶。
林久看见箭镞上缠绕的七百缕怨魂，看见袁老鬼眼中贪婪的幽光，更看见雷罡扑来的身影被三根缝尸丝贯穿肩胛——
然后他做了一件让所有人窒息的事。
戴着白手套的右手，径首抓向那支撕裂雨幕的骨箭！
“嗤啦！”
箭镞穿透棉纱，扎进掌心。钻心剧痛中，靛蓝阴气顺血管急速上涌。
“温度计……碎了……” 锅炉房老王的执念在箭镞尖啸。
林久猛地蜷指攥死箭杆！
往生灯火自眉心轰然爆发，金焰顺手臂灌入骨箭——
“嘭！”
骸骨箭矢凌空炸成齑粉！
袁老鬼身形剧震，桃木梭“咔嚓”裂开细纹。
林久踉跄跪进积水，右手白手套浸透鲜血，掌心赫然插着半截森白骨刺。金红火苗在骨刺断面跳跃，将靛蓝阴气灼烧出焦臭青烟。
“灯……火？”袁老鬼缝合的嘴角抽搐，“张清岳那老东西……竟把青藤镇物种给了你？！”
暴雨骤歇。
死寂的走廊里，只剩骨刺在血肉中焚烧的噼啪声。林久抬起头，染血的白手套按上心口。
那里贴身戴着一枚温润古玉——入殓师生涯的第一位逝者所赠。此刻玉中一缕金丝正与他眉心的灯火共振嗡鸣。
“原来如此。”陈疯子突然扯下破碎傩面，露出染血却清醒的笑脸，“老张头让我们守的根本不是病栋……”
他染血的食指戳向脚下污水：
“是这株用往生灯当灯芯的——千年古槐啊！”
污水之下，青黑色地砖缝隙间，无数槐树根须正泛起鎏金光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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