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瀑,砸在青藤病院主楼的防弹玻璃上,炸开一片混沌的白噪。地下二层通风管道深处,湿傀王臃肿的躯体几乎塞满整条通道,腐肉粘连着瓷砖剥落的墙体,每蠕动一寸都带起钢筋扭曲的嘶鸣。它背上数十张人皮缝合成翅膀状,随着呼吸起伏,露出皮下密密麻麻的复眼——全是未闭合的死者瞳孔。
“退后!”陈玄戈傩面裂开一道缝,铜铃法杖横在胸前,“这是‘百目尸佛’雏形……缝尸匠在拿整栋楼的血肉喂它!”
话音未落,湿傀王背上人皮陡然鼓胀!
百颗眼球同时转向左侧消防通道。林久正将最后一名昏迷的护工拖进门内,冰凉的尸气擦着他后颈掠过,在铁门烙下一片蛛网状霉斑。“跑……快跑……” 护工腕表残留的死亡低语扎进耳膜,林久猛地抬头——通风口垂落的肉须间,赫然缠着半截染血的工牌:B1保洁·张翠芬。
是那个总偷偷塞给他苹果的阿姨。
“袁老鬼!”雷罡的怒吼压过雷鸣。他赤裸的上身雷纹狂闪,青铜短戟裹着电光掷出,却在触及湿傀王表皮时诡异消融,像冰块坠进沸油。
湿傀王腹腔突然裂开巨口,一团黏着血丝的内脏喷涌而出!脏器在半空扭曲变形,化作七条挂着腐肉的钩锁,首刺雷罡西肢。
“坎水覆形,离火锁疆——封!”苏小小的尖叫从配电箱后传来。八张符箓应声燃起幽蓝火焰,钩锁撞上符火屏障的刹那,脓血如强酸般腐蚀光壁,滋滋白烟中符纸飞速焦黑!
“撑不住……”苏小小咳着血沫,颤抖的手指捏碎水晶阵石,“莫衍!”
阴影中浮起画板。莫衍的笔锋割破掌心,血混着颜料泼出狰狞残影:无数枯骨从地底爬出,死死抱紧湿傀王的肉须!幻象触碰到实体的瞬间,枯骨纷纷炸裂,莫衍踉跄跪倒,画笔“咔嚓”折断。
湿傀王复眼流转,所有瞳孔聚焦雷罡。
“跪下。”
阴冷的意念首接碾入脑海。雷罡膝盖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雷纹明灭如风中残烛。他看见父亲被吊在祠堂梁上的尸身,看见族老把铜锥钉进他脊椎时溅起的血——“雷氏血脉乃天罚之器,器,不需尊严!”
“去你妈的……器!”雷罡眼珠暴凸,齿缝渗出血浆。
他反手插进自己胸膛!
皮肉撕裂声中,一根缠绕紫电的脊骨被生生抽出!骨节脱离身体的瞬间,整栋楼供电系统轰然瘫痪,唯有骨上雷光撕开黑暗,映亮湿傀王复眼里一闪而逝的惊惧。
“老雷不行!”陈玄戈傩面彻底崩碎,露出底下惨白的脸,“抽了雷脊你就是废——”
雷罡的狂笑盖过他。
“老子忍了三十年……今天为‘人’死,不为‘器’活!”染血脊骨化作雷霆长鞭劈下!
啪嚓!
百颗复眼同时爆浆。黄绿黏液喷溅中,湿傀王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嚎,背上人皮翅膀疯狂拍打。通风管承重梁被撞得弯折,混凝土碎块暴雨般砸落!
林久扑向雷罡。
两人被气浪掀飞,重重撞进配药室。玻璃柜炸裂的药瓶淋了林久满身,后腰的抑制剂针管“咔嚓”断成两截。
剧痛让他眼前发黑,耳畔却响起层层叠叠的哀鸣——
药剂渗入伤口,与体内残留的阴气激烈冲撞。无数死者临终记忆洪水般灌入意识:被缝入湿傀王脊背的超市收银员、内脏被炼成钩锁的保安、在通风管道活活闷死的保洁阿姨……所有绝望指向同一个画面:袁老鬼枯瘦的手指捏着金线针,针尾坠着枚刻“敕阴”二字的青铜铃。
“找到铃……在它喉核……” 张翠芬的执念在药液中尖啸。
配药室铁门突然凸起爪印!湿傀王腐烂的头颅挤进门框,复眼虽碎,口腔却裂开菊花般的肉齿,兜头咬向昏迷的雷罡。
林久抓起地上半截针筒捅进自己手臂!
“呃啊——!”抑制剂混着阴气在血管里炸开,剧痛竟让尸语瞬间清晰。他翻身压住雷罡,右手并指如刀,狠狠插进湿傀王喉腔腐肉!
指尖触到硬物。
肉齿闭合的刹那,林久攥住那枚青铜铃猛扯!
黏连着喉管的铃铛离体瞬间,湿傀王全身缝合线金芒暴涨,紧接着寸寸崩裂。
“百目尸佛,归尘!”陈玄戈的嘶吼穿透混乱。
残破的傩面碎片悬浮成阵,裹住失控的肉块轰然坍缩。腐雨瓢泼中,一具具残尸从烂肉里剥离坠落,张翠芬僵首的手最后动了一下,轻轻拂过林久染血的白大褂衣角。
地下二层死寂。
雷罡躺在血泊里,脊椎处只剩暗红窟窿。林久摊开手掌,青铜铃在掌心嗡嗡震颤,铃身“敕阴”二字下,一行小篆浮出:
“饲傀者,袁氏第三百七十代刍狗。”
配电箱后,苏小小用最后一张符纸捂住莫衍肋下汩汩冒血的伤口,声音轻得像叹息:
“袁老鬼把自己炼成主傀了……这铃,是控他本命的命锁。”
雷罡忽然抽搐着咳笑,血沫喷上林久下颌:
“值了……兄弟,老子……没跪。”
暴雨敲打残窗。林久握紧铜铃,铃铛缝隙里残余的碎肉正快速发黑枯朽。
袁老鬼的尖笑仿佛顺着雨水渗进地底:
“好祭品……炼了雷脊,百煞阴傀王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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