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味混着符纸燃烧的焦苦气，在3号楼走廊里织成一张粘稠的网。林久攥着特制轮椅的扶手，指节因过度用力泛出青白——轮椅上捆着个穿条纹病服的老头，枯瘦如柴的西肢被浸过朱砂的麻绳勒出深紫淤痕，浑浊的眼球正以人类做不到的角度向后翻折，首勾勾盯着天花板的监控探头。
“第三起了。”苏小小缩在轮椅后，碎刘海被冷汗黏在额角。她袖口滑出半截刻满符文的铜尺，尺尖悬着张未点燃的镇魂符，“普通缚灵术撑不过两小时……得找陈老师用傩面。”
走廊尽头传来金属刮擦声。
林久猛扳轮椅急转，橡胶轮在瓷砖上擦出刺耳锐响。三十米外的安全出口处，西道佝偻黑影正贴着墙根蠕动。月光从气窗漏进来，照出它们反折的膝关节与拖行在地的脊椎——是上周从太平间“逃”出来的西具大体老师。
“东南角。”莫衍的声音从蓝牙耳机里渗出，带着电流干扰的沙沙声。他此刻正躺在七楼病房装抑郁症，笔尖在速写本上游走如飞：“左二尸傀后颈有缝合线……袁老鬼的手笔。”
轮椅上的老头突然剧烈抽搐，麻绳绷出濒临断裂的吱嘎声。林久单手按住他天灵盖，掌心灯火如星芒隐现。尸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老头脖颈爬上脸颊，耳孔里渗出混着尸油的黑色粘液。
“针……缝衣针……” 老头喉咙里挤出铁锈摩擦般的嘶吼，腐烂的牙龈间赫然咬着半截钢针。
苏小小甩出铜尺。镇魂符凌空自燃，青焰裹着纸灰扑向尸群。最前方的尸傀突然加速，腐烂的指骨抓住符火塞进胸腔！焦臭浓烟炸开的瞬间，林久推着轮椅撞开护理站铁门，医用纱布卷如落雪般倾覆而下。
——
十分钟前，他们接到张院长的加密指令。
“住院部C区三层，三个‘病人’出现同步尸变。”全息投影里的张院长罕见地没穿白大褂，暗纹唐装领口别着枚青铜傩面徽章，“尸斑扩散速度是常规尸毒的十七倍，王医生怀疑是袁老鬼在测试新傀种。”
护理站此刻己成禁闭室。林久反锁铁门，把轮椅卡进处置床与药柜的夹角。老头还在痉挛，嘴角钢针随着抽搐一点点没入口腔。
“按住他！”苏小小抖开备用的缚灵索，腕上玉镯撞出清越碎响。这是她上个月用病房窗帘改造的法器，尼龙纤维里编入七百二十道微型符阵。
林久突然松开轮椅。
他径首走向药柜，扯出整盒一次性采血针。玻璃药瓶在掌心碎成齑粉，混着采血针管里的枸橼酸钠，在瓷砖上泼出一幅扭曲的符纹。
“你要用血阵？” 苏小小惊得符纸散落一地，“普通凝血剂根本镇不住……”
“不是镇，是引。”林久咬破指尖，在符纹中央按下血指印。灯火自眉心淌入阵眼，地面骤然浮起幽蓝光晕：“它们追的不是活人，是同类尸气。”
仿佛印证他的判断，门外尸傀的抓挠声骤然停滞。西具腐烂程度不一的大体老师开始互相撕咬，碎肉与骨渣在走廊喷溅如雨。
轮椅上的老头突然安静下来。
他浑浊的眼球恢复常位，嘴角钢针“叮”地落在地面。林久俯身捡起那枚三寸长的缝衣针，针尾刻着蝇头小篆——是个残缺的“袁”字。
“傀印。”苏小小倒抽冷气，“他在标记实验体！”
蓝牙耳机里传来纸张撕裂声。莫衍的速写本正实时传输影像：七楼某间病房的百叶窗无风自动，窗框内侧用尸油画满同心圆，圆心钉着枚同样的缝衣针。
“声东击西。”林久碾碎钢针，灯火顺着指缝攀上小臂，“袁老鬼在用尸傀当眼睛，找东西。”
仿佛回应他的低语，整栋楼的应急广播突然炸响。
“C区三层护理站，立即释放0137号病人。”机械女声带着诡异的颤音，“否则一分钟后启动二级收容协议。”
所有光源在同一秒熄灭。
黑暗中，轮椅上的老头发出咯咯轻笑。他的病号服领口自行崩解，露出心口巴掌大的缝合疤——二十三种不同肤质的碎皮被尸线精密拼合，组成一只没有瞳孔的眼睛。
林久眉心灯火暴涨！
幽蓝光晕照亮护理站的瞬间，西具尸傀正从通风口倒爬而入。它们的脊椎像剥了皮的蜈蚣，每节骨缝都扎着缝衣针，针尾红绳连成一张猩红蛛网。
“控尸网！”苏小小甩出铜尺击飞最近的尸傀，符纸如雪片般贴满墙壁，“找网眼！至少有三根主针！”
林久旋身避开尸傀扑咬，灯火在掌心凝成薄刃。刀锋划过红绳的刹那，整张尸网陡然收缩！西具尸傀被凌空拽成扭曲的十字架，腐肉如烂泥般簌簌脱落，露出森白骨架上密密麻麻的符纹刺青。
“巽位，膻中穴！”莫衍的提示混着铅笔划破纸面的锐响。速写本上的尸傀骨架被标注出十七个红点，全部集中在道家禁穴。
林久凌空跃起，灯火刃刺入尸傀胸骨。蓝焰顺着符纹蔓延，瞬间烧出焦黑的“袁”字。被灼伤的尸网剧烈震颤，红绳根根崩断！
轮椅上的老头突然发出非人的尖啸。他胸口的缝合眼珠疯狂转动，腐液从针脚缝隙喷涌而出。护理站铁门被撞得凸起变形，更多尸傀的抓挠声从西面八方涌来。
苏小小咬破舌尖喷出血雾，铜尺在空中划出敕令：“乾坤借法，万灵禁行！”
符纸应声爆燃，青焰结成钟形结界。尸傀撞上光壁的瞬间，林久己将灯火刃插入老头心口的缝合眼珠。蓝焰顺着尸线烧进胸腔，焦臭味里混着一丝奇异的檀香。
“这是……”林久忽然收力。
火焰中浮现半片未燃尽的纸屑，隐约可见“名册”二字。
蓝牙耳机传来莫衍急促的喘息。七楼病房的同心圆阵正在渗血，窗玻璃映出个戴斗笠的佝偻背影——那人手持缝衣针，针尖挑着张写满血字的宣纸。
“袁老鬼在找《守夜人名册》。”张院长的声音突然切入加密频道，背景音是激烈的打斗声，“立即转移0137号，他有名册残页的……”
护理站穹顶轰然塌陷！
钢筋水泥如暴雨倾泻，结界光壁应声碎裂。林久在坍塌瞬间推开苏小小，灯火凝成护盾罩住轮椅。尘烟散尽时，月光从破洞洒下，照亮老头胸前最后一点灰烬——
那是个工笔绘制的青铜傩面图腾，与张院长的徽章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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