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工厂废弃反应釜的阴影里,老赵的脊梁骨正发出竹节爆裂的脆响。他佝偻着背,指甲抠进锈蚀的钢板缝,指缝渗出的血混着铁屑滴落,在满地油污里砸出墨绿的泡。
“俺闺女……等钱救命……”他喉咙里滚着痰音,眼白却像被泼了靛蓝染料,血管虬结成蛛网,“那白大褂说……缝一针……给三千……”
“退后!”雷罡横臂拦住想上前的林久。老赵脚边的油洼突然咕嘟嘟翻涌,十几条黏稠的靛蓝丝线从污水中钻出,毒蛇般昂首。
——半小时前,城西废弃化工厂。
林久指尖抵着生锈的管道,闭眼感知。黑暗中浮出细密的金线,像焚化炉里飘散的纸灰,一路延伸至厂区深处。这是三天内第西起“自愿缝尸”事件——活人深夜潜入殡仪馆,用掺着骨粉的线给自己胸口缝上怪异的符纹,次日便癫狂攻击路人,力大无穷且伤口流靛蓝色脓血。
“阴傀丝。”苏小小蹲在油污边,镊子尖夹起半根断线。线头在便携阵盘上扭动,朱砂绘制的微型符阵滋滋冒烟。“不是普通邪术,针脚带‘回魂扣’……是袁老鬼亲传的手法。”
雷罡的铜钱剑突然嗡鸣示警!
“哐当!”
三十米外,生锈的检修梯轰然倒塌。老赵从阴影里扑出,速度快得拖出残影,五指首掏苏小小后心!
“坤位,三步!”林久厉喝。
苏小小头都没回,反手拍向地面。三道黄符从她袖口激射,落地成三角金芒。“噌!”老赵的指甲离她衣领三寸被无形气墙挡住,火星西溅。
“老赵!看看工牌!”林久举起从值班室翻出的证件。照片上的男人憨厚笑着,胸前别着“二十年安全标兵”奖章。
老赵动作一滞,浑浊的蓝眼珠颤动。
“缝够九针……妞妞的手术费……” 他胸腔里传出另一个尖细的声音,像针尖刮玻璃。
就是现在!
雷罡的铜钱剑贴地横扫,七枚铜钱崩散如星,锁死老赵足踝。几乎同时,林久袖中滑出缝合针——针尖蘸了朱砂混犀角粉的消毒液——闪电般刺向老赵颈侧动脉!
“滋啦!”
针尖离皮肤半寸,老赵胸口陡然裂开一道血口。靛蓝丝线从皮肉里钻出,绞住林久的针!
“你也想缝吗?” 尖笑声从裂缝里炸开。
轰——!
整排反应釜剧烈震颤,更多靛蓝丝线从铁锈中爆出。林久被巨力甩向空中,眼看要撞上尖锐的阀门——
“咣!咣!咣!”
三声闷响炸在耳膜。不是金属撞击,是浸透岁月的沉皮鼓。
陈玄戈踩着反应釜顶棚的破洞跃下。
褪色的傩面斜扣在乱发上,露出一只清醒的眼睛。右手铜铃法杖倒提,左手竟拎着食堂装豆浆的破铝桶,桶底被拍出三个凹坑。
“傩神点兵——”他跺脚踩碎油洼,浊水溅成诡异的九瓣花,“闲人退散!”
铝桶往地上一顿。
“嗡……”
低频震动从桶底荡开。满地靛蓝丝线触电般蜷缩。老赵抱头嘶吼,胸口的缝线崩开,靛蓝脓血箭一样飙出!
“接着!”陈玄戈甩手扔给林久一罐东西。
林久凌空接住——是王医生调制的镇静喷雾,标签上手写加了行小字:“混入傩面血”。他毫不犹豫照老赵脸上喷去。
白雾裹着铁锈味钻进鼻腔。老赵眼球里的蓝急速消退,喉头咕哝着:“罐区……C-4储罐……”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老赵后背“刺啦”裂开,几十条靛蓝丝线拧成一股,毒龙般扎向陈玄戈心口!
“天地玄黄——”
陈玄戈终于戴正傩面。青面獠牙的彩绘在昏光下流转,铜铃法杖插入污水,搅动满地油污。
油花溅起的刹那,他旋身踏出禹步。
第一步踩“离”位,铝桶拍地如惊雷。污水应声浮起,凝成数百枚墨色箭镞!
第二步转“坎”位,法杖铜铃无风自鸣。墨箭调转方向,暴雨般射向靛蓝丝线!
第三步顿“震”位,傩面眼洞迸出血光。所有墨箭在半空燃起青白火焰!
“傩火焚邪!”
火矢与丝线撞出冰渣迸裂的脆响。靛蓝丝线疯狂扭动,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林久突然按住眉心。
他“看”到了——火中每一根丝线都连着储罐深处的阴影。阴影里蜷缩着更多老赵:穿环卫服的妇人、套校服的少年……所有人胸腔插着靛蓝丝线,像提线木偶般悬挂在巨大肉瘤上。
“罐底有东西在吸食他们!”林久嘶喊,“丝线是导管!”
陈玄戈法杖一顿。
第西步,踏“兑”位。
这一步极缓。铝桶高举过顶,桶底凹坑对准储罐方向。他喉头滚出古老咒言,每一个音节都让傩面震颤。
“请——神——巡——疆——”
铝桶猛地扣向大地!
没有撞击声。桶底触及油污的刹那,方圆十米地面泛起青铜器铭文般的金光。光芒顺着油污水道疾驰,汇入C-4储罐基座!
“轰隆隆!”
储罐内部传出闷雷般的搏动声。悬挂的人影集体抽搐,靛蓝丝线瞬间黯淡。
陈玄戈身体晃了晃,傩面下沿滴落鲜红。
“雷罡!”林久甩出缝合线缠住老赵腰身,“拽出来!”
“苏苏!封罐口!”
雷罡筋肉贲张,竟将老赵连人带丝线从阴影里拔起!苏小小扬手抛出三十六张黄符,符纸贴罐壁游走如金鲤,瞬间结成钟形光罩。
“呃啊——!”老赵发出非人惨嚎。
靛蓝丝线从他后背脱落,却在空中拧成一股,尖锥般刺向光罩最薄处!
千钧一发——
“莫衍!”林久大吼。
墙根阴影里浮出水墨涟漪。莫衍从画板后抬头,画笔甩出靛蓝颜料。颜料凌空化作一只巨手,狠狠攥住丝线尖锥!
“刺啦!”
丝线洞穿水墨手掌,速度稍减。
就这瞬息迟滞,陈玄戈的法杖到了。
铜铃套上丝线末梢,如枷锁合拢。
“封!”
所有靛蓝丝线寸寸断裂,落地化作腥臭粘液。
老赵瘫倒在地,胸口缝线消失,只留道浅疤。罐内搏动声停止,苏小小的符阵光芒渐熄。
陈玄戈揭下傩面,脸色灰败如纸。铝桶“当啷”滚落,桶底赫然嵌着三枚棺材钉大小的青铜傩钉。
“不是袁老鬼。”他抹了把鼻血,盯住罐体锈蚀的C-4标识,“是‘缝夫人’……袁老鬼的师妹,专炼活傀。”
林久蹲身查看老赵,指尖触及其眉心。
破碎画面涌入:
戴白手套的手递来一沓钞票,袖口绣靛蓝蛛网……针尖刺入胸口的冰凉……还有最后听见的——储罐深处传来水滴声,像某种倒计时。
“水滴声?”林久猛地抬头,“罐底有东西要醒了!”
几乎同时,莫衍的画板自动浮现血字:
丑时三刻
百骸归巢
雷罡脸色骤变:“是阴时!这些活傀是饵,真正目标是把我们引来启动罐底的东西!”
陈玄戈抄起傩面往脸上扣:“走!去……”
“轰——!!!”
C-4储罐顶部炸开巨洞。
靛蓝浓雾喷涌而出,雾中伸出数百条湿黏的丝线,丝线尽头缝着密密麻麻的人手、兽爪、鸟翅——
一只由碎尸缝合的巨手扒住罐沿,指关节处赫然嵌着老赵的工牌。
浓雾深处传来轻笑,女声带吴侬软语的腔调:
“师兄说得对,青藤的灯火……果然最补养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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