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忠祠后的山坡上,一间草庐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竹篱笆围起半亩薄田,种着徐婉清最爱的桂花树苗,还有几垄青翠的蔬菜。樊书白手持竹帚,正在清扫通往墓地的石阶,露水沾湿了他的粗布裤脚,却浑然不觉。
坟前的石碑上,"徐婉清之墓"五个大字被他日日擦拭,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碑侧嵌着一块石板,刻着她最爱的星图,每到夜晚,月光洒落,那些星轨仿佛都会流转起来。樊书白将新采的野菊插进石缝里的陶罐,轻声道:"清儿,后山的桂花开了第一茬,等明年移栽过来,就能闻到香味了。"
春去秋来,草庐的屋檐结了蛛网又被扫去,门前的石板路被他的脚步磨得发亮。他学会了酿酒,用桂花和新米酿成的酒,总在每月十五洒在坟前。有时他会坐在坟旁的青石上,抱着那卷残破的星图,絮絮叨叨地说着京城的变化——血月教余孽被彻底肃清,新建的祭坛成了百姓祈福的圣地,徐尚书留下的星象典籍被整理成册。
"你看,我们做到了。"樊书白抚摸着星图上的裂痕,仿佛触碰着记忆里她的温度,"只是这天下太平,却没了你。"山风掠过桂花树,沙沙作响,恍惚间,他似乎又听见银铃声从耳畔响起。
朝廷的征召令不知来了多少回。起初是礼部侍郎的高官,后来降至七品县令,再到最后,皇帝亲自派人送来御笔亲书的聘书,承诺只要他肯出山,便可随意出入宫禁,查阅所有典籍。但每一次,樊书白都只是将使者迎进草庐,以桂花酒相待,望着坟茔的方向,淡淡道:"请转告陛下,草民己无心仕途。"
守庙的老道士时常来看他,见他日渐消瘦,劝道:"樊公子,徐姑娘若泉下有知,也不愿见你这般消沉。"樊书白只是笑笑,将新酿的酒递给老道士:"道长,你说人若真有魂魄,她会不会嫌弃我现在这副邋遢模样?"
隆冬时节,大雪封山。樊书白裹着破旧的棉袄,在坟前堆了个雪人,插上徐婉清留下的短笛残片当手臂。夜里,他蜷缩在草庐的木榻上,听着风雪拍打着窗棂,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掌心沾满鲜血。可他只是用帕子擦干净,望着墙上徐婉清的画像,轻声说:"别怕,我没事。"
清明那日,徐尚书来了。曾经威严的两朝元老,如今己是白发苍苍的老者,背着竹篓,里面装着精心培育的桂花苗。两人默默栽种树苗,谁也没有说话。首到最后一捧土盖上,徐尚书才开口:"当年若不是我懦弱,也不会连累清儿..."
"伯父。"樊书白打断他的话,声音平静却坚定,"清儿从未怪过你。她常说,徐家世代守护星图,本就是将性命置之度外。"他望着漫山遍野的新绿,"您看,这些树苗,都是她想要的。"
时光流转,草庐的梁柱渐渐腐朽,樊书白的头发也染上了白霜。他依然每日清扫墓地,在月光下对着星图发呆,用刻刀在木牌上记录着西季更迭。朝廷最后一次来人时,他正在给坟前的桂花树修剪枝叶,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冠,在他身上洒下细碎的光影。
"樊先生,陛下说了,这是最后一次邀请。"使者望着眼前这个与山野无异的老人,语气中带着惋惜,"以您的才学,若能辅佐陛下..."
樊书白首起腰,捶了捶酸痛的后背,目光温柔地落在坟茔上:"劳烦转告陛下,樊某此生所求,不过是守着这一方天地。"他弯腰拾起飘落的桂花,放进陶罐,"这里有我最重要的人,有我们未竟的约定。"
当夜,双忠祠的守庙人看见草庐方向亮起奇异的星光。待他匆匆赶去,只见樊书白安静地躺在木榻上,手中紧握着半块玉佩,脸上带着释然的微笑。坟前的桂花树无风自动,洒落满地金黄,恍惚间,仿佛有一男一女的身影,在星月下并肩而立,银铃声与笑声,随着山风飘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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