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凯松开孩子妈的手，重新蹲下，指着男孩腿上的痕迹，一字一句地问：
“你们家，是不是养猫了？”
“没有！”孩子妈想也不想就立刻否认，语气斩钉截铁。
“绝对没有！我跟我老公都对猫毛过敏，家里怎么可能养猫！”
刘凯没再追问她，而是把目光转向了小男孩。
他清晰地看到，当“猫”这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小男孩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眼神也开始躲闪。
这就对了。
持续低烧，单侧腋下淋巴结肿大，皮肤抓痕，再加上孩子对“猫”和“死”的奇怪言论。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答案。
“我初步判断，”刘凯站起身，看着一脸茫然的孩子妈和同样充满疑惑的王子桥。
“孩子得的，可能是猫抓病。”
“猫抓病？”王子桥愣住了，“那是什么病？”
孩子妈更是急了，声音都变了调：“医生！你别吓我啊！我们家真没养猫！”
“这病……这病严不严重啊？会不会死人啊？”
“你先别紧张，听我慢慢说。”刘凯的语气沉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猫抓病，是一种由汉赛巴尔通体细菌引起的感染病。这种细菌，主要存在于猫的口咽部，通过跳蚤在猫之间传播。”
“人被携带这种细菌的猫，尤其是小猫，抓伤或者咬伤后，就有可能被感染。”
他指了指孩子腋下，“它的典型症状，就是在抓伤部位附近出现淋巴结肿大，伴随长时间的低烧和乏力。”
孩子妈还是不放心，带着哭腔问：“那……那这个病好治吗？我听着就好吓人啊！”
“放心，绝大多数猫抓病都是良性自限性的，说白了，就是个轻微感染。”刘凯解释道。
“就算不治疗，多喝水多休息，靠自身免疫力也能慢慢好。”
“当然，为了快点好，用一些常规的抗生素，治疗一到两周，基本就能痊愈。”
“死亡率极低，比你走在路上被广告牌砸到的概率还低。”
听到这话，孩子妈的情绪总算稳定了一些，但新的疑惑又冒了出来。
“可是医生，我跟你保证，我们家真的没有猫啊！他上哪儿去得这个病啊？”
刘凯的视线，再一次落在了那个从刚才起就一言不发，小手却下意识攥紧衣角的小男孩身上。
“家里的确没有，”刘凯的语气意味深长，“那小区里的流浪猫呢？”
江晓琪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也是个经验丰富的医生，猫抓病不罕见。
但像小男孩身上这样，胳膊上，布满了新旧交错的平行抓痕，就太反常了。
“就算是被流浪猫抓的，这伤也太多了吧？”
江晓琪忍不住开口，带着专业人士的疑惑。
“跟猫玩耍，不至于伤成这样啊。”
刘凯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目光却冷得吓人。
他盯着那个始终低着头的小男孩。
“谁告诉你，他是在跟猫玩？”
“他是在虐猫。”
“或者说，是在杀猫。”
所有人都愣住了。
孩子妈的表情，从茫然，到震惊，最后化为一股冲天的怒火。
她看懂了儿子骤然缩紧的肩膀和躲闪的眼神，那是一种被戳穿的心虚！
“你这个小畜生！”
女人尖叫着，再次扬起了巴掌，疯了一样朝小男孩的后背抽去。
“你是不是要气死我！啊？！”
“住手！”刘凯这一次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你打他有什么用？”
刘凯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他今天会变成这样，撒谎，虐待小动物，对生命没有半点敬畏之心。”
“你敢说没有你的责任吗？”
“除了打骂，你教过他什么？关心过他的内心吗？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去杀猫吗？”
刘凯的质问，像连珠炮一样射向女人。
“我……”
孩子妈彻底懵了，举着手，打也不是，放也不是，眼泪毫无预兆地滚了下来。
“我怎么没有教！我怎么没有管！”
她嚎啕大哭起来，所有的伪装和强硬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爸死得早！我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把他拉扯大，我容易吗我！”
“我天天上班累得跟条狗一样，回来还要给他洗衣做饭，辅导作业！我哪有那么多时间！”
“我就是希望他好好的，别走歪路！可他呢？他天天给我惹事！”
“我除了打，我还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啊！”
女人的哭声撕心裂肺，充满了绝望。
诊室里一片沉默，刘凯看着她，心里的火气也消散了大半。
他叹了口气，对旁边的张泠递了个眼色。
“张泠，带这位女士去外面休息一下，给她倒杯温水。”
张泠会意，连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孩子妈，柔声劝着带她出了诊室。
现在，房间里只剩下刘凯，江晓琪。
还有那个把头埋得更深，几乎要缩进地里的小男孩。
刘凯重新蹲下，与小男孩平视。
他脸上的严肃和冰冷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和的，甚至带着点讨好的笑容。
“嘿，哥们儿。”
小男孩没反应。
“别不理人啊，这样可不酷。”刘凯继续说。
“叔叔答应你，只要你肯跟叔叔说实话，待会儿就给你买个擎天柱，最大号的那种，怎么样？”
小男孩的肩膀动了动，但依旧没抬头。
“你看，咱们都是男人，对吧？男人的事，就该男人自己聊，别让女人掺和。”
刘凯说着，朝江晓琪的方向努了努嘴。
“特别是那边那个漂亮姐姐，她可凶了，你要是不说话，待会儿她就要给你打针了！”
江晓琪又好气又好笑，瞪了他一眼，却没出声反驳。
只是抱着手臂，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表演。
“噗。”一个极细微的声音，从男孩的嘴里漏了出来。
他笑了，刘凯心头一喜，知道有门儿。
他再接再厉，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小男孩。
“哎，问你个事儿，你觉得叔叔我帅不帅？”
小男孩终于缓缓抬起了头，一双大眼睛里还带着泪痕，怯生生地打量着刘凯。
“……还行。”
“那是我穿着这身白大褂帅，还是不穿帅？”
“……穿着帅。”
“有眼光！”刘凯得意地打了个响指，又指了指江晓琪。
“那那个姐姐呢？漂不漂亮？”
小男孩看了江晓琪一眼，重重地点了点头。
“漂亮。”
“那当然，”刘凯一脸理所当然地炫耀。
“她是我女朋友，能不漂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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