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晚霞染透半边天空时，放学的钟声准时响起。顾棂熟练地将车停靠在校门口规定区域，拉上手刹后倚在驾驶座上，目光透过车窗，在成群结队涌出校门的学生中仔细寻觅着那两道身影。
橙红的夕阳斜斜照在车玻璃上，顾棂张望的动作顿了顿。校门口涌出的孩子里，那个奶白色卫衣配蓝色背带裤的小身影蹦蹦跳跳跑了出来，正是顾子衿。小家伙正圆眼睛亮晶晶地西处找她。可本该跟在身后的张恨却不见踪影。顾棂轻咬下唇，指尖无意识捏紧手机——这小子，该不会放她鸽子吧？
车门刚打开，顾子衿就跳上车，小脸皱成一团：“放学后我没有找到张恨哥哥欸！”
校门口的人群渐渐稀落，暮色如墨般浸染天空。当最后一盏路灯亮起，整条街道只剩顾棂的车子孤零零停着。她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发紧，咬了咬嘴唇，终于狠狠推开车门，朝着寂静的校园快步走去。
她刚走到校门铁栏杆旁，突然一个身影从昏暗的校内冲出来。顾棂避让不及，来者的额头重重撞在她肩头，疼得她眼眶瞬间泛起泪花。抬头正要开口，却见张恨背着歪掉的书包，额角还沾着草屑，正手足无措地盯着她："对、对不起......"
顾棂揉了揉发疼的肩膀，没等张恨继续解释，便朝他伸出手：“没事，快上车吧。”
夜幕彻底笼罩街道，路灯次第亮起。顾棂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朝两个孩子招了招手："走，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三人并肩走进街角那家暖黄色灯光的餐厅，木质桌椅上很快摆满冒着热气的饭菜，驱散了暮色里的凉意。
张恨瞪圆眼睛，满脸惊愕：“不、不应该先去公司打工吗？”顾棂被他的反应逗笑，伸手轻轻揉了揉少年乱糟糟的头发：“傻小子，我总不能让你饿着肚子干活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先吃饭！”
顾棂将菜单合上推到桌边，趁服务员下单的间隙，把手机滑到张恨面前。屏幕亮着拨号界面，她指尖轻点桌面：“就算没有父母，总该有其他家人吧？先打个电话报平安，省得家里人担心。”少年攥着手机的指节泛白，屏幕光映着他躲闪的眼神，半天没按下通话键。
张恨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颤，喉结动了动："阿姨，我能...能去卫生间打吗？"话音落下时，他己经起身，脚步快得像是身后追着什么。
顾子衿踮着脚，目光追着张恨消失在拐角处，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疑惑。他扯了扯顾棂的衣角，压低声音说：“他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刚才说话的时候，手都在发抖呢……他好像一点也不想让我们知道。”
顾棂指尖无意识着玻璃杯壁，寒意透过指尖蔓延上来。暮色在她眼底凝成漩涡，上一世商界翻云覆雨的“张总”与眼前局促不安的少年身影重重叠合——那个令无数人闻风丧胆、为利益不择手段的商界枭雄，此刻却连打个电话都要躲躲藏藏。
她垂眸掩去眼底翻涌的暗潮，轻声道：“以后就知道了。”瓷勺磕在碗沿的脆响惊飞了思绪，顾子衿懵懂的询问声里，她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命运的齿轮己经开始转动，这次，她一定要撕开笼罩在张恨身上的迷雾。
张恨低着头，蔫蔫地攥着手机挪回座位。就在他缓缓坐下时，服务员恰好端着热气腾腾的菜肴走来，糖醋排骨的甜香、青椒肉丝的鲜辣瞬间弥漫在桌前，瓷盘碰撞的清脆声响打破了略显压抑的气氛。
琥珀色的糖醋汁裹着油亮排骨，顾棂的筷子轻巧一转，两块冒着热气的排骨便分别落进两个孩子碗里。
张恨盯着碗中色泽鲜亮的肉块，喉咙剧烈滚动了一下，握着筷子的手悬在半空迟迟不敢落下，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泛红的眼眶。
顾子衿眼睛亮晶晶的，咬下排骨开心道谢："谢谢你！"张恨则攥着筷子，小声嘟囔了句"谢谢"，声音几乎要被周围的喧闹盖过。
餐盘见底，顾棂领着两个孩子穿过霓虹闪烁的街道，很快，顾氏集团高耸的大楼便出现在眼前。玻璃幕墙映着城市灯火，泛着冷硬的光。
顾棂推开雕花木门，将张恨领进铺着深灰地毯的办公室。落地窗外灯火璀璨，红木办公桌上堆叠着文件，真皮座椅泛着冷光。
她指了指墙角的清洁工具车："每天把这里打扫干净，整理好桌面就行。"张恨攥紧衣角，盯着墙上烫金的"总裁办公室"字样，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顾棂看着张恨拘谨的模样，没点破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她转身时瞥见少年偷偷打量着办公室的眼神——那目光落在真皮座椅和落地窗景上时，带着不属于孩童的沉郁。
她没说破这层窗户纸，毕竟上一世他坐拥的商业帝国里，这样的办公室不过是冰山一角。此刻少年指尖无意识着清洁布的动作，倒让她想起多年后他在董事会上敲击桌面的习惯，命运的伏笔早己悄无声息地埋下。
顾棂朝顾子衿招招手，指了指办公桌旁的沙发：“就在这儿乖乖写作业，别乱跑。”瞅见父亲的办公椅空着，她索性坐了上去，随手抓起桌上的报告合同翻看起来。可那些印着密密麻麻条款的纸张，不是夹着复杂的财务数据，就是盖着红章的签约文件，翻了几页只觉得头昏眼花——这些玩意儿实在提不起兴趣，字都认识，连起来却跟天书似的。
顾棂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余光扫到顾子衿趴在沙发上认真写作业的模样。忽然想起这小家伙是顾氏集团的继承人，便随手将一叠合同推到他面前："子衿，看看这玩意儿，能看懂吗？"
顾子衿放下铅笔，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瞅着满篇的专业术语，小眉头皱成一团，最后茫然地晃了晃脑袋："看不懂，这比数学题还难呢......"
顾棂指尖刚触到合同边缘，后颈突然窜起一阵寒意，像是被什么锐利的东西盯上了。她猛地回头，只见张恨正弯腰擦拭办公桌脚，抹布在地板上划出规律的弧线，仿佛刚才那道视线只是错觉。
她盯着少年低垂的侧脸，忽然泄了气——要是这孩子是顾家继承人该多好，凭他眼里那股藏不住的狠劲，顾氏早该在商界翻江倒海了。再瞧瞧沙发上对着算术题咬笔头的顾子衿，小脸上全是懵懂，唉，果然不是吃商业饭的料，偏偏张恨只是个来打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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