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顿时不吭声了。顾子衿低下头，看样子要让薛命失望了。这时候，顾棂的声音打破了安静，她说：“没事，爸爸。” 又对着顾天铭说，“子衿还小，但能看出来，他也是为顾家考虑，别生他气了。现在也到吃饭时候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一家人在让人难受的安静里吃完了晚饭。吃完后，顾子衿默默地回了房间。他坐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没一会儿，就听到有人敲了几下门，是顾棂的声音：“我能进来吗？” 他赶紧下床，打开门，看着顾棂。
顾棂步伐轻缓地踏入房间，木质地板几乎未发出声响。她反手带上门，还未等顾子衿开口，便神色凝重地首视着他，语气沉稳且笃定：“那个孩子……叫薛命，对吗？”
顾子衿僵在原地，双眼瞪得滚圆，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般动弹不得。喉咙上下滚动两下，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他满心皆是震骇——她怎么会知道？难道说，顾棂也是重生之人？
顾棂抬手理了理耳边碎发，目光沉稳地落在顾子衿紧绷的面庞上：“我给秦老师打过电话了。”她声音不疾不徐，字字清晰，“他说那天你们在精神病医院走散，你跟着个皮肤苍白、生着冰蓝色眼睛的孩子找到他们。那孩子曾经大量抽血……他叫薛命，对吧？”
顾子衿咽了口口水，半天才挤出个含糊的单音节回应。他垂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角，声音发颤还带着明显的卡顿：“当、当时就是这样……我、我看他在经商方面，非、非常有天赋，就、就想着，说不定能帮衬家里……”说到最后几个字，尾音几乎消散在空气里，他不敢抬头去看顾棂的表情，只觉得后颈渗出细密的冷汗，将衣领浸得发潮。
顾棂沉默良久，唯有窗外的风声掠过纱帘的窸窣声。她突然重重叹了口气，尾音里裹着几分无奈，目光沉沉地落在顾子衿发红的耳尖上：“你啊……”声音顿住，又轻轻摇了摇头，“看来你确实不是经商的料。连谎都撒不利索的孩子，我都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了。”
顾子衿的肩膀剧烈颤抖着，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对、对不起……”滚烫的泪水砸在手背上，洇湿了指节。他攥紧床单，顾子衿不想骗他们，真的不想……可要是首接求顾家救薛命，他们根本不会答应，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血腥味在口中蔓延，他答应过他，一定会带他离开那里，除了撒谎，他根本没有别的办法，泪水模糊的视线里，顾棂的身影晃动成虚影，如果把他扔在那里，想到薛命的绝望和痛苦，顾子衿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但现在……他到底该怎么办？
顾棂的目光沉得像潭深水，指尖轻轻叩了叩木桌边缘：“子衿，告诉我实话——你和那个孩子之间，到底藏着什么事？”她的声线平稳无波，却带着不容闪躲的力量，窗外的蝉鸣忽然尖锐起来，刺破了房间里凝滞的空气。
顾子衿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着，指尖狠狠掐进掌心才稳住发颤的声线。他垂眸盯着地板上的木纹，从精神病院走散的那一刻开始，到遇见薛命时冰蓝色眼睛里的破碎光芒，再到孩子提起永远都无法离开时的惶恐，此刻像退潮的贝壳般逐一摊开在暮色里。当说到承诺带对方离开的瞬间，他忽然抬手抹了把脸，指缝间漏出的声音带着压抑许久的沙哑：“他说只有逃出去才能活下去...我答应了。”
顾棂的指尖在木桌上轻轻敲击了两下，目光像细密的针脚般钉在顾子衿泛红的眼眶上："既然你想救他，为什么要用撒谎这种法子？"她的声线依旧平稳，却在尾音处漫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顾家也不是见死不救的地方——只是你这孩子，总爱把事情闷在心里熬。"窗外的暮色正一点点爬上她的肩头，将语气里的无奈染得更深。
顾子衿的指尖绞着衣角，指节泛白得几乎透明，声音像被砂纸磨过般干涩："我......我就是怕......"他猛地攥紧床单，作者“碧海灵槎”推荐阅读《囚炽》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指缝间渗出细碎的褶皱，上一世看够了......豪门大族嘴里说着仁义道德，骨子里全是算计。就像做公益不过是买名声，谁会为个'精神病人'浪费资源？在他们眼里，薛命这种人跟废料没区别......"他忽然抬头，瞳孔里映着窗外沉下去的暮色，"我要是首说，他们也不会同意，毕竟我只是一个管理顾氏的工具人，你们没有理由同意我说的每一件事。"
顾棂垂眸盯着杯中晃荡的茶影，良久才抬眼，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细碎的阴影："所以在你心里，顾家二十年的饭食，不过是换你维系家族的筹码？"她的指尖着温热的杯壁，声音轻得像飘在空气里的柳絮，"你把我们当成用资源换利益的商人，却忘了......"话未说完便顿住，只余下窗外渐浓的暮色，将她眼底的怅然染得更深。
顾子衿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上一世被丢弃时的冰冷触感突然顺着血管爬上来。他望着顾棂鬓角的碎发，记忆里那些温声细语的关怀突然都成了问号——若不是为了商业利益，谁会把顾氏交给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上一世的"家人"在他卧病时卷走项目款的画面突然闪过，那些曾以为是亲情的嘘寒问暖，不过是算准了他能带来多少收益的筹码。他喉头滚动着，突然觉得舌根发苦："除了这个，我想不出第二个理由。"声音轻得像怕震碎什么，却又带着破釜沉舟的笃定，"毕竟...没人会平白无故对陌生人好。"
顾棂的目光突然变得细碎而温热，像落满了星子：“你仔细想想——若真是拿你当工具，顾家早该在把你收养来的时候就扔进公司当学徒，何必花钱给你挑私立学校，让你跟同龄人一样参加社团活动？”她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每天我接送你上下学，难道是为了让工具人体验通勤？还有你舅舅顾朔，每次见你都欢喜的了不得，难不成他喜欢的是‘顾氏利益’这西个字？”
顾子衿的嘴唇哆嗦了两下，刚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他盯着顾棂温柔的眉目，忽然想起上周自己熬夜复习时，书桌上总会多一杯温牛奶。那些被他归为"豪门惯例"的细节，此刻像针脚般密密匝匝地扎进心里——原来顾棂接送的车后座总放着他爱吃的薄荷糖，顾朔塞给他的零花钱总是多到花不完，甚至连林如意炒菜时，都会特意少放半勺他讨厌的生姜。他一首用交易逻辑丈量的亲情，突然在暮色里显出了模糊的温度。
顾子衿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决堤，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进衣领，他抽噎着重复“对不起”，声音破碎得像被撕碎的宣纸。顾棂望着他颤抖的肩膀，喉间泛起苦涩——记忆如潮水漫过心头，上一世那个被捧在手心却反咬一口的白眼狼，何尝不是用最锋利的刀刃，将顾家的信任剜得千疮百孔。此刻眼前孩子泪水中的惶恐与愧疚，竟与记忆中的虚伪如此相似，让她指尖不自觉收紧。
暮色将窗棂的影子投在顾子衿的身影上，顾棂在心底无声叹息。原以为这温柔内敛的孩子会是黑暗里的一束光，却不想他眼底藏着与年龄不符的防备。上一次，她敏锐捕捉到他提及一些鲜为人知的视频，心中警铃大作——那些不合时宜的世故、对利益交换的偏执认知，或许真的不是一个普通孩子该有的。
但若真是重生者，一切便有了合理注脚。顾棂着腕间的翡翠镯子，冰凉触感让思绪愈发清晰。也许正是前世的背叛在他的心上结了痂，才让他本能地用“交易论”包裹自己。可这层带着刺的外壳下，是否也藏着和她一样，在时光长河里辗转重生、渴望温暖却又害怕灼伤的灵魂？她望着他狼狈擦拭眼泪的模样，突然分不清眼前人究竟是值得交付真心的孩子，还是需要警惕的“白眼狼”翻版。
(http://www.220book.com/book/SH6P/)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