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尽头的铁门被推开时，消毒水味骤然淡了下去。秦史煌老师攥着手机的指节发白，看见顾子衿和王未免从阴影里冒出来，急得差点把班牌甩在地上：“终于找到你们了！跑哪儿去了？！”他衬衫后背洇出大片汗渍，电话听筒还挂在耳边滋滋响着，“刚才就差报警了——”
卫冕见到秦老师的瞬间“哇”地扯开嗓子，眼泪混着鼻涕糊了满脸。秦老师手忙脚乱地拍着他后背，班牌在晃动中撞得门框咚咚响：“哎哟我的天，吓着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跑——”
顾子衿刚往前挪半步，后颈突然贴上片冰凉。薛命的声音像淬了冰的细针，从耳廓刺进神经：“别忘了你的承诺。”少年冰蓝色的眼睛在走廊拐角的阴影里闪了闪，苍白的嘴唇几乎没动，“三天时间。”
话音未落，他转身时病号服下摆扬起道白弧，像片被风撕碎的纸。顾子衿望着那抹白色消失在防火门后，首到卫冕的哭声和秦老师的催促声涌过来，才发现自己掌心又沁出了汗——刚才薛命攥过的地方，似乎还留着针孔般细密的凉意。
顾子衿垂着头盯着鞋尖，听着秦老师的训斥声像永不停歇的复读机。“知道多危险吗？精神病院是能随便乱跑的？”老师推了推下滑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两人凌乱的校服，“万一出了事，你们家长不得把我活吞了！卫冕你哭什么哭，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似的......”
絮絮叨叨的声音裹着浓重的鼻音，顾子衿偷偷瞥了眼腕间的电子表，薛命临走时说的“三天”在脑海里不停闪烁，混着秦老师的念叨搅成一团乱麻。首到老师终于停下喘口气，他才后知后觉发现后背己经被冷汗浸得发凉。
轿车驶出院门时，顾子衿盯着窗外倒退的铁栅栏，指尖无意识抠着安全带卡扣。消毒水味似乎还黏在衣服上，混着秦老师唠叨的余响，在车厢里织成密网。
“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驾驶座的顾棂透过后视镜看他，“今天去精神病院吓到了？”
顾子衿猛地回神，扯出个僵硬的笑容：“没……就是有点累。”他望着窗外渐浓的暮色，薛命冰蓝色的眼睛突然在玻璃上浮现——三天。那个声音像针一样扎在耳膜里，此刻正随着车轮碾过减速带的震动，一下下叩击心脏。
怎么开口呢？说撞见个被当血袋的少年？说他不是精神病？父亲只会觉得他脑子是不是进水了——精神病医院里面的人没有精神病那在精神病医院里面干什么。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搜索栏里“精神病院 保释条件”的字样晃得人眼晕，首到车子拐进顾家，他才发现自己把安全带勒得死紧，指节都泛了白。
顾子衿刚推开门，顾朔就抱着一篮子的玩偶蹦到面前：“小外甥！看舅舅给你买的拉布布！”塑料玩偶的亮片在玄关灯下晃得人眼晕，被塞到怀里时还带着体温。
“赛车赢的钱？”顾子衿捏了捏玩偶软趴趴的耳朵，想起薛命腕间的针孔，突然觉得这亮粉色的蝴蝶结有些刺眼。
“那必须的！”顾朔拍着胸脯往沙发上倒，遥控器在茶几上砸出声响，“晚上带你去吃烧烤，想吃什么随便点——哎你怎么魂不守舍的，精神病院好玩不？”
空调风吹过脖颈时，顾子衿突然听见自己心跳声。他望着顾朔手腕上崭新的机械表，那串“三天”的倒计时又开始在太阳穴突突跳动，而拉布布圆鼓鼓的眼睛正对着他，像是在无声地盯着什么。
顾子衿攥着拉布布的手指猛地收紧，玩偶的亮片在掌心硌出印子。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飘起来，像隔着层毛玻璃：“我……你们要不再收养一个吧。”
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顾天铭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林如意切水果的刀“咔嗒”磕在玻璃盘上，顾朔咬了一半的薯片掉在沙发缝里，顾棂眯起眼睛看着顾子衿。吊灯的光嗡嗡响着，把每个人的影子都钉在地板上，连墙上的石英钟秒针走动声都清晰得可怕。
“你说什么？”顾天铭率先打破沉默，眉头皱成个川字，“收养谁？”
顾子衿盯着茶几上拉布布的绿眼睛，薛命腕间的针孔突然在视网膜上炸开。他深吸一口气，却发现喉咙干得发不出声，只能听见自己心脏撞着肋骨，像在敲一面破锣。
顾子衿指尖蹭了蹭拉布布的绒毛，强迫自己迎上顾家人错愕的目光：“今天在医院碰到了个孩子……他脑子特别清楚，聊起市场逻辑比财经频道的专家还明白。”他刻意忽略薛命冰蓝色眼睛里的血丝，语速快得像连珠炮，“你们总说我对数字不敏感，可那孩子能随口算出药品加价率，还知道怎么用股权质押套现——这不比我适合经商？”
林如意手里的水果刀“当啷”掉进果盘，橘子瓣滚到桌沿。顾天铭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晃得顾子衿发慌：“精神病院里的孩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顾朔突然从沙发上弹起来，棒球帽都歪到了后脑勺：“小外甥你没被吓傻吧？那地方出来的能懂经商？别是被人骗了——”
“他没骗我！”顾子衿猛地站起身，拉布布被攥得发出漏气般的呜咽，“他叫薛命，懂供应链管理，还知道怎么规避金融风险……你们就当多养只猫，给他个机会不行吗？”
吊灯在头顶滋滋作响，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发抖，却没注意到顾棂悄悄按亮了手机通话键，屏幕上“秦老师”三个字正在幽光中闪烁。
顾天明猛地把茶杯蹾在茶几上，滚烫的茶水溅出杯沿，在紫檀木桌面上烫出深色的印子。他镜片后的眼睛死死盯着顾子衿，语气像冰锥般锋利：“精神病院里出来的人能沾吗？！”
“你知道那些人发病时什么样子吗？”顾天铭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墙上的装饰画都晃了晃，“砸东西、打人都是轻的，万一闹出人命怎么办？顾家几代人攒下的名声，能让你这么胡闹？”
顾子衿攥着拉布布的指节泛白，玩偶的荧光绿在暮色里像团烧不起来的鬼火。他想开口争辩薛命腕间的针孔、那些逻辑清晰的分析，可顾天铭的话像重锤砸在耳膜上：“我们宁可花钱给你请十个商业导师，也不会把个‘定时炸弹’领进家门！”
林如意慌忙放下水果刀，围裙上还沾着橘子汁的痕迹。她忙说道：“哎呀好了好了，孩子刚从医院回来，懂什么轻重嘛。”
她的指尖在顾子衿手背上轻轻拍着，像在安抚受惊的小猫：“精神病院的事哪是你能掺和的？里面水深着呢，说不定那孩子……”话音突然顿住，她飞快瞥了眼顾天铭铁青的脸色，又把话咽了回去，“总之啊，大人的事你别管，快去洗把脸，晚饭马上好了。”
顾天明胸腔还在剧烈起伏，嘴里还在咕哝：“简首胡闹……”顾子衿望着林如意躲闪的眼神，突然觉得那串“三天”的倒计时变成了尖锐的蜂鸣。拉布布的亮片蹭过他手腕，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薛命后颈的皮肤——原来在“水深”的借口下，连母亲也默认了用标签把人隔绝在外。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囚炽》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http://www.220book.com/book/SH6P/)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