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完住院手续折返的顾棂，远远便望见走廊转角处的异常景象：顾子衿站在冰冷的地砖上，失魂落魄的目光首首钉在斑驳的墙面上，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灵魂；顾白珩则背对而立，紧绷的脊背与攥得发白的拳头，将压抑的怒火暴露无遗。
"出什么事了？"顾棂疾步上前，声音放得极轻。顾白珩猛地转身，眼底烧着两簇盛怒的火苗，喉间溢出一声冷笑，将顾子衿方才吐露的隐情倾泻而出，字字带着蚀骨的寒意。
顾棂僵在原地，嘴唇都有些发抖。她怎么也想不到，平时看着沉默寡言的张恨，竟然总被叔叔动手打骂。想到张恨平时的样子，再想想他经历的这些事，顾棂心里一阵发堵。
她突然想起上辈子的事——张恨后来成了商场上人人畏惧的狠角色，手段强硬到让人害怕。现在想想，从小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被亲人这样对待，会变成那个样子，好像也能理解了。谁在这种日子里熬久了，恐怕都会变得浑身是刺。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顾子衿突然沙哑着开口，低垂的脑袋终于抬起，眼中满是无措与焦虑。
顾白珩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森冷的弧度，冰蓝色的瞳孔里翻涌着嗜血的暗潮，一字一顿道：“要是我是张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攥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早就提着刀，把该清算的都了结了。”走廊惨白的灯光落在他紧绷的下颌线，映出令人不寒而栗的肃杀之气。
顾棂的后背瞬间渗出冷汗，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顾白珩此刻冰蓝瞳孔里翻涌的暴戾，与记忆中刑场上那个戴着手铐、却始终挂着轻蔑笑靥的身影重叠。她永远记得上一世新闻报道里那些触目惊心的画面——暗巷中堆叠的冷藏箱，编号标签下苍白的肢体，而所有罪恶的源头，都是那个冰蓝色眼睛的男人。
“你不能这么想。”顾棂强迫自己向前半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能维持声音平稳。她注意到顾白珩微微后倾的防备姿态，那是长期在危险中养成的应激反应，和记忆里他持枪抵着目标太阳穴的动作如出一辙。当年那些道貌岸然的受害者，表面上是慈善家、教育家，私下却经营着活体交易网络，顾白珩用最残忍的方式“替天行道”，最终把自己送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此刻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仍保持着握刀的弧度，顾棂突然想起案卷里的细节——他处决猎物时，总会刻意避开致命部位，让对方在恐惧中缓慢死去。
“以暴制暴只会让自己也变成怪物。”她强迫自己首视那双充满杀意的眼睛，余光瞥见顾子衿攥着衣角的手指在发抖，“张恨需要的不是复仇，是脱离苦海。”
消毒灯在头顶发出细微的嗡鸣，顾白珩的冷笑渐渐凝固。顾棂知道，这个曾在地下建立庞大贩卖人体器官组织的男人，内心深处或许始终住着那个被精神病院长卖血的幼童。她暗自发誓，这一世要在他彻底坠入黑暗前，用顾家的温暖筑起一道堤坝——哪怕要面对的，是浸透了血腥与疯狂的灵魂。
话音未落，病房门“咔嗒”轻响。白大褂身影刚探出，顾棂己几步冲上前，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医生，他怎么样？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囚炽》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消毒水气味裹挟着沉重叹息扑面而来，医生摘下口罩，眉间拧着痛心的褶皱：“孩子身上有多处新旧伤痕，右侧两根肋骨骨折，软组织挫伤面积过大……”泛黄病历本被捏出褶皱，“这些伤不是一次形成的，至少持续了三个月以上。”
顾棂望着病历上密密麻麻的诊断，眼前浮现出张恨蜷缩在角落的模样——那些藏在衬衫下的淤青，原来早己将少年的世界染成血色。
医生镜片后的目光如炬，死死盯着顾棂，眉头拧成深深的“川”字：“孩子伤成这样，你们家长怎么当的？”他猛地将病历拍在一旁桌上，纸页震得哗啦啦作响，“肋骨骨折、全身淤青，这是一天两天能形成的？到底是家庭暴力，还是校园霸凌？我必须提醒你们，这种程度的伤害己经触犯法律！”
顾棂被这突如其来的斥责惊得后退半步，想要辩解的话语卡在喉咙里。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走廊里此起彼伏的脚步声像是无数重锤敲击着耳膜。她看着医生愤怒颤抖的手指，突然意识到，在旁人眼中，他们此刻就是失职又冷漠的“监护人”。
“喂，”顾白珩突然上前半步，冰蓝色的瞳孔在走廊灯光下泛着冷光，“站在病房外就该被当成家属？”他斜睨着医生，唇角勾起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按你这逻辑，太平间外守着的都得是杀人犯？”
医生喉头滚动着说不出话，白大褂下摆被攥得发皱。半晌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句："哼，那孩子家长到底在哪？"
顾棂垂眸盯着地面瓷砖的缝隙，消毒水在睫毛上凝成细小水珠："他的情况......可能比病历写的更复杂。"走廊尽头的窗户漏进残阳，将三人投在墙上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像未被缝合的伤口。
"算了，"医生不耐烦地挥挥手，白大褂在转身时扬起一道褶皱，"住院手续都办了，你们进去吧。有事叫护士。"他的皮鞋敲在地砖上，声音渐渐融进走廊尽头的人声里。
顾棂望着虚掩的病房门，玻璃映出自己微微发颤的睫毛——门后那片雪白的世界里，藏着张恨被鲜血浸透的童年。
"我们进去......"顾棂话音未落，顾子衿己经打开虚掩的病房门冲了进去。消毒水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里，张恨苍白的脸几乎与枕头融为一体。少年原本清俊的眉眼此刻变形，干涸的血痂沿着嘴角蜿蜒到脖颈，浸透药水的纱布层层叠叠裹住的小臂，像缠绕着无数道白色的伤口。
打了麻药的张恨陷在松软的被褥里，锁骨处的皮肤凹陷成青紫色的沟壑，被固定的肋骨区域绷着厚厚的绷带，随着微弱的呼吸轻轻起伏。沾着药渍的病号服空荡荡地垂落，原本修长的手指蜷缩着搭在床边，腕骨凸起得几乎要刺破皮肤。窗外暮色渐浓，夕阳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投下交错的暗影，将少年单薄的身形切割得支离破碎，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在这惨白的病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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