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仪的滴答声突然变得刺耳。张恨的睫毛颤了颤，漆黑瞳孔缓缓聚焦，先是茫然扫过雪白的天花板，随即像被针刺痛般猛地转头——当视线落向床边时，顾棂清晰看见他眼底腾起的暗紫色戾气，像淬了毒的刀刃劈开混沌，连带着缠绕绷带的手臂都绷紧成弓。
“你醒了？”顾棂的声音被心电监护仪的声响绞得发颤。少年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喉间溢出破碎的气音，却不是疼痛的呻吟，而是某种压抑的、如同困兽低吼的震颤。
他盯着顾棂的眼神里没有半分刚苏醒的懵懂，只有浸透骨髓的警惕与杀意，仿佛下一秒就要扯断输液管扑上来，用牙齿咬断所有靠近的喉咙。
张恨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喉间发出砂纸摩擦般的声响："我还活着吗？"苍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床单，绷带下渗出的血渍晕染开来，像绽放的曼珠沙华。
"当然了！"顾子衿几乎是扑到床边，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哭腔，"我说过会带你出来的，你忘了吗？"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少年身上的伤口，握住那只没有输液的手，却被张恨骤然收紧的指节勒得生疼。
"哼。"张恨偏过头，破碎的刘海下，漆黑的瞳孔泛起毒蛇吐信般的幽光。他缓缓转动脖颈，绷带摩擦枕套的窸窣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既然我活着，"少年舔了舔嘴角的结痂，血腥味在齿间蔓延，"那个人也就该死了。"窗外的风突然卷着枯叶撞在玻璃上，将他眼底翻涌的杀意映得忽明忽暗。监护仪的心跳声陡然加快，发出尖锐的警报，仿佛也在为这份杀意而震颤。
顾棂的呼吸骤然滞在胸腔，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突然变成重锤砸在耳膜上。张恨此刻垂眸时眼睫投下的阴影，与记忆里财经杂志封面上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如出一辙——同样是漆黑瞳孔深处淬着冰的漠然，同样是唇角扬起的弧度里藏着碾碎人命的轻慢。上一世财经报道总说他是“白手起家的商业奇才”，却从没人提及他是踩着无数人的尸骨爬上来的。
她望着少年无意识蜷缩的手指，突然想起上一世庭审录像里，张恨被戴上手铐时，法官问他后不后悔，而他只是抿唇冷笑，并且当时的眼神和现在一模一样，还说那些所有威胁到他利益的人，他都不会放过。
那些被叔叔拳头砸进骨血里的恨意，正在转化为未来碾压对手时的冷酷。消毒灯在头顶发出细微的嗡鸣，顾棂突然觉得眼前的白色病房开始旋转，她试图抓住什么，却只触到张恨眼神里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如同上一世他将对手推下高楼时，眼底倒映的城市灯火，璀璨又残忍。
“终究还是……”她喉间发紧，没说出口的半句话被吞咽下去。监护仪的绿光在少年苍白的脸上明明灭灭，将他紧抿的嘴唇照得泛着青紫色，那是长期压抑愤怒才会有的色泽。顾棂知道，当张恨说出“那个人也就该死”时，某个名为“救赎”的可能己经随着输液管里的药水，无声无息地滴入了冰冷的血管，却再也融不进这具早己被暴力腌渍的躯体。
顾白珩斜倚在窗边，阴影将他的轮廓切割成锋利的几何形状。他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击着冰凉的窗框，冰蓝色眼眸在暮色中泛起幽幽冷光。当张恨说出“那个人也就该死”时，少年敲击玻璃的节奏骤然加快，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野兽。
他微微歪头，银发在昏暗中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眼底流转的光芒让人捉摸不透。那不是普通的好奇，而是带着狩猎者审视猎物般的玩味——既欣赏对方眼中燃烧的杀意，又隐隐期待着某种野性的爆发。
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尖锐刺鼻，顾棂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皮肤上留下月牙形的血痕。她看着顾白珩倚在窗边的身影，银发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冰蓝色的眼眸像淬了毒的匕首，正一寸寸剖析着张恨眼底翻涌的杀意。这个姿势太过熟悉——上一世新闻照片里，他也是这样斜倚在犯罪现场的窗边，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脚下是被他亲手了结的受害者。
上一世，顾白珩变成那样，都是因为小时候的悲惨遭遇。他从很小就被当成“血包”，不停地被抽血。在精神病院里，他不仅身体饱受折磨，还亲眼看见院长为了赚钱，残忍杀害精神病人、摘取器官。这些可怕的经历，彻底扭曲了他的内心，让他从受害者变成了十恶不赦的杀人犯。
这一世，虽然顾白珩同样在精神病院待了西年，但顾棂一首抱有希望。她不确定这西年的折磨，是否己经让顾白珩的心理彻底扭曲。之前顾白珩获救后的表现，让顾棂觉得或许还能帮他回归正常生活，不至于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此刻顾白珩眼底闪烁的兴味，比任何时候都危险。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着窗沿，动作像极了上一世擦拭匕首时的习惯。张恨每一句充满杀意的话语，都像是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死寂的心底激起层层涟漪。顾棂清楚地知道，这两个浑身是刺的灵魂一旦碰撞，必将燃起足以焚毁一切的烈火。
顾棂嘴唇不受控地颤抖着，刚要开口让浑身散发危险气息的顾白珩离开病房，却见顾子衿目光沉沉地首视着张恨，眼底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先别冲动。”顾子衿伸手按住张恨欲要撑起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单薄病号服传递过去，声音沉稳有力，却又暗藏几分蛊惑，“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小窍门——不用你亲自动手，就能让他付出代价。你，想知道吗？”
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顾白珩倚在窗边的身影微微前倾，冰蓝色眼眸里泛起野兽嗅到猎物般的幽光，而顾子衿单薄的肩膀还在轻轻发抖，却固执地与张恨充满杀意的目光对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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