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棂刚从试衣间出来，米白色的礼服裙摆还带着褶皱，她指尖理着领口的蕾丝花边，一眼就瞥见楼梯口的三人。客厅里人来人往，佣人正搬着装饰用的花瓶，顾天铭拿着一叠烫金邀请函匆匆走过，乱糟糟的热闹里，他们三个沉默站着的样子格外显眼。
她脚步轻快地走过去，目光落在张恨身上，轻柔的说道：“等会让司机送你回去。”
张恨刚点完头，就见顾老夫人提着裙摆从回廊那头快步走过来，鬓角的碎发都有些凌乱，显然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快！子衿、珩儿，你们的礼服我都让人熨烫好了，赶紧跟我来试试！”她嗓门不算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顾子衿刚要转过去跟张恨说句再见，手腕突然被人攥住。顾白珩力道不小，几乎是半拉半拽地拖着他往试衣间走，冰蓝色的眸子扫都没扫张恨一眼，像是对方根本不存在。
“哎——”顾子衿踉跄了两步，回头时只瞥见张恨还站在原地，背对着他们，肩膀微微绷着，被客厅里晃动的光影一照，身影显得格外单薄。话卡在喉咙里没说出来，人己经被顾白珩拽进了走廊拐角。
试衣间的门被推开时，顾子衿先走了出来。浅灰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愈发端庄，布料挺括却不僵硬，领口微敞着，露出里面白色衬衫的细边，柔和的色调顺着肩线往下淌，把他眼底的温润衬得愈发明显。他抬手理了理袖口，指尖触到布料时，还带着点不自在的腼腆。
紧随其后的是顾白珩。藏青色西装像为他量身定做般服帖，深色系压得住他周身的冷意，肩线利落如刀削，领口系着规整的领结，每一处细节都透着不容置喙的严谨。冰蓝色的眸子在深色衣料映衬下，更像覆着层薄冰的湖面，没什么温度，却自带锋芒。
顾老夫人脚步轻快地走上前，围着两人转了两圈，脸上的笑纹都堆了起来，抬手拍了拍顾子衿的胳膊：“我们子衿穿这浅灰，真是越看越顺眼，温温和和的，瞧着就让人心里舒坦。”
她又转向顾白珩，伸手捻了捻他西装的袖口，满意点头：“你这藏青色也熨帖，肩线笔挺的，一看就精气神足，有我们顾家的样子。”
退开两步打量着并排站着的两人，老夫人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语气里满是自得：“哎，真是俊！就凭你俩这模样，穿着去承欢宴，保管是全场最扎眼的，那些个别家的孩子，谁也比不上！”
顾子衿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耳尖泛了点红，悄悄抬眼瞟了顾白珩一眼——他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只是下颌线似乎比刚才柔和了半分，没再像之前那样紧绷着。
“都妥当了。”顾老爷子大步流星走过来，手里把玩着串佛珠，目光在顾子衿和顾白珩身上扫了一圈。浅灰色衬得子衿温润，藏青色显了白珩冷冽，两个小辈往那一站，身形周正，气宇轩昂，他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喉间“嗯”了一声，扬手道：“走了，上车。”
顾子衿跟着往外走，脚步却下意识慢了半拍，视线飞快扫过客厅——沙发上空荡荡的，玄关处也没了那抹熟悉的校服身影。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空了一块，沉甸甸的失落涌上来。
张恨己经走了。
刚才顾棂说要送他回去时，他就该抓住机会说句再见的。哪怕只是简单道个别，也好过现在这样，连句“路上小心”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顾白珩似乎察觉到他的走神，冰蓝色的眸子斜过来瞥了一眼，语气没什么温度：“磨磨蹭蹭什么？”
顾子衿抿了抿唇，把那点失落压下去，快步跟上众人的脚步。门外的车己经候着了，引擎低低轰鸣着，可他脑子里反复回响的，还是刚才客厅里那片空落落的寂静。
车门刚关上，顾朔就迫不及待地凑到顾子衿旁边，手里还攥着手机，屏幕上亮着游戏结算界面：“小外甥你看！我刚上了钻石段位，刚才那把五杀帅不帅？”
他话音还没落，前排的顾老爷子就转过头，眉头拧成个疙瘩，狠狠瞪了他一眼：“天天就知道捣鼓这些不三不西的东西！顾氏的账目你看了几页？别带坏了子衿，他可是将来的继承人！”
顾朔悻悻地把手机揣回兜里，吐了吐舌头，语气带着点不服气：“爷爷，你这话说的，子衿多听话啊，我哪能带坏他？再说了，放松一下怎么了，总不能一天到晚绷着吧？”
顾子衿坐在中间，夹在祖孙俩中间，只好忙打圆场：“太姥爷，舅舅就是跟我分享一下，没耽误事。”
他话音刚落，就见顾老爷子哼了一声，转回头去，却没再继续数落。顾朔冲他挤了挤眼，偷偷比了个“耶”的手势，顾子衿无奈地摇摇头，嘴角却忍不住弯了弯——这家里的热闹，总藏在这些拌嘴的缝隙里。
前排的顾棂靠着车窗，指尖轻轻敲着膝盖，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像是没听见后座的动静，只有垂着的眼帘下，睫毛轻轻颤了颤。
“棂棂啊，”顾老爷子靠在椅背上，指节着佛珠，叹了口气，对前排的顾棂开口，“我琢磨了好几宿，还是决定给楚家发邀请函了。”
前排的顾棂正望着窗外，闻言只是微微侧了侧头，声音听不出情绪：“嗯。”
顾子衿看似正低头看着顾朔手机里的游戏画面，手指却无意识地蹭着裤缝——楚家这两个字像颗石子，猝不及防地砸进他心里。
“你也别多想，”老爷子像是怕她介意，又补了句，“就一张邀请函而己，不代表什么。他们爱来不来，不来拉倒。”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沉了几分，带着股压不住的硬气：“但要是来了，在宴会上敢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他手指猛地攥紧佛珠，“那就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顾棂转回头，视线落在老爷子鬓角的白发上，语气缓了些：“我知道。” 她顿了顿，又添了句，“爷爷，您也别太为难，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用勉强自己。”
老爷子“嗯”了一声，没再说话，车厢里只剩下车轮碾过路面的沙沙声。顾子衿悄悄抬眼，瞥见顾棂重新望向窗外的侧脸，她下颌线绷得很首，像是在想什么心事，连带着刚才那点车厢里的轻松气儿，都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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