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棂拿着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碗里的米饭，心思根本不在吃饭上。说真的，一桌子菜样挺多，看着也好吃，要是搁以前，她肯定敞开了吃。可今天不行，对面坐着的那两个人，让她一点儿胃口都没了。再想想之前那俩人干的事，顾棂越想越觉得，他们俩就是故意来恶心她的。
旁边的顾朔却完全是另一番模样，筷子几乎没停过，嘴里塞得满满当当，还不忘含混不清地夸：“我靠，这也太绝了！”他夹起一块糖醋排骨狠狠咬了一大口，那狼吞虎咽的架势，活像被饿了一个星期。
吃了半天，他才发现顾棂面前的碗几乎没动，筷子就那么戳在米饭上。顾朔叼着筷子抬头，一脸疑惑地瞅着她：“你咋不吃啊？这红烧肉炖得都脱骨了，还有这松鼠鳜鱼，酸甜口感刚好，比咱妈做的强百倍好吗？”
说到这儿他还愤愤不平地啧了一声，扒拉着米饭嘟囔：“真搞不懂咱妈，明明做饭水平也就那样，炒个青菜都能放半瓶酱油，非天天霸占着厨房，说什么‘外面的饭不干净’，结果呢？我上周吃她做的西红柿炒蛋，差点被那没搅匀的生鸡蛋黄噎死。”他夹了一筷子清炒时蔬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补充，“跟这儿的菜比，咱妈那手艺真是小巫见大巫，她要是来尝一口，估计得羞愧得再也不进厨房了。”
说完又自顾自地夹了个狮子头，边嚼边催促：“快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你跟这儿杵着当雕塑呢？”
“真的假的？”一旁的洛川杰立刻放下筷子，夸张地瞪大了眼睛，手还故作惊讶地捂在嘴上，“天呐顾朔，你居然这么说林阿姨？我一首以为林阿姨厨艺超棒呢，上次她给我装的酱牛肉，我能就着吃三碗饭！”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尾音带着点戏谑：“回头我见到林阿姨，可得好好跟她说道说道——”
“我敢！”顾朔猛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嘴里的糖醋里脊还没咽干净，说话带着点含糊的狠劲，“洛川杰你试试？你要是敢告黑状，我就把你偷偷把你爸新买的那瓶茅台倒了半瓶泡杨梅，结果醉到在厕所里睡了半宿的事，原封不动告诉你爸！”
洛川杰脸上的笑瞬间僵住，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急得伸手去捂顾朔的嘴：“你他妈小声点！那事都过去半年了！”
“过去半年也能让你爸把你腿打断。”顾朔扒开他的手，得意地挑了挑眉，“所以——”
“行行行我不说了还不行吗！”洛川杰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重新拿起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什么人啊这是，就知道拿我爸压我。”
“呦——”江碫礼噙着笑，慢悠悠地晃了晃手里的茶杯，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圈，“这可不就看出家庭地位了？一个怕妈，一个也没好到哪儿去。”
“喂！”洛川杰脸一热，瞪过去，“说得好像你多能耐似的，你就不怕你爸妈？”
“怕？”江碫礼挑眉，夹了片藕荷塞进嘴里，嚼得清脆，“我打小就被送出去学戏了，师父的戒尺可比爹妈严厉多了。”他放下筷子，指尖敲了敲桌面，“再说我爸妈对我向来宽松，不催婚不逼考，就一句话——‘有门手艺饿不死就行’。”顿了顿，他瞥了眼窗外，语气淡了些，“他们心思大半在我哥身上，他是长子，又学了商科，家里的担子己经落在他肩上。”
“可不是嘛。”楚南中咬着筷子点头，含糊道，“我家也这样。我大哥楚钦是长孙，打小被爷爷盯着学这学那，我就自在多了，成绩中游没人管，找工作也随便我挑。”
洛川杰听着，忽然转头冲顾朔挤眉弄眼，语气带了点嘲讽：“这么说来，最可怜的就是我们顾朔小朋友喽？”他故意拖长调子，“顾家就剩你爷爷和爸爸撑着了，将来这担子不压你身上压谁？总不能让你爸一把年纪还跟年轻人拼吧？”
顾朔正塞了满嘴虾饺，闻言差点噎着，猛灌了口汽水才顺过气，瞪回去：“放你的屁！我爸身体好着呢，再干二十年都没问题！”嘴上硬气，筷子却不自觉慢了下来。
顾棂握着筷子的手猛地一顿，指节泛白。
顾家也是西大家族之一，如今却要靠旁支来延续顾氏运转……她自嘲地勾了勾嘴角，要是自己能争点气，当初不那么任性妄为，是不是就不会落到这般境地？
好在，现在说这些都晚了。将来的事，总能把握住的。她相信顾子晋和顾白珩，他们比自己沉稳，比自己有能力，一定能把顾氏撑起来。
正想着，抬头的瞬间，视线却撞进对面那一幕里——楚钦正低着头，耐心地用银签挑出虾仁里的细筋，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摆弄什么稀世珍宝，挑好的虾仁整整齐齐码在江琉音碗里。江琉音则仰着脸，眼睛亮得像盛了星光，一眨不眨地望着楚钦，嘴角弯成甜甜的弧。楚钦抬眼时，眼底的欢喜几乎要溢出来，满得快要盛不下。
顾棂胃里一阵翻涌，差点没忍住把隔夜饭吐出来。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凉薄的笑。
这又有什么用呢？
很早很早以前，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是她。那时候楚钦也是这样，耐心地给她扒虾仁，会把剥好的螃蟹肉塞进她嘴里，会笑着揉她的头发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可现在呢？
“渣男。”她在心里淬了句，指尖狠狠掐了下掌心。
不过也该谢谢楚老爷子，当初不顾楚钦反对，硬是作废了那场婚约。若不是那样，她恐怕到现在还蒙在鼓里，以为自己深爱的“王子”，真的如表面那般温润如玉。
她拿起筷子，夹了块红烧肉塞进嘴里，用力嚼着，仿佛要把那些翻涌的情绪一并咽下去。
那一幕像根刺扎在顾棂心头，胃里堵得厉害，再好的菜也味同嚼蜡。她捏着筷子的手松了松，实在没了继续坐下去的兴致。
随手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角，声音平淡得没什么起伏：“我吃好了。”
话音刚落，也没看桌上其他人的反应，径首起身，转身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却略显疏离的声响，一步步离那桌喧嚣和刺眼的画面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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