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粹宫里,寒气像无数根细密的针,透过窗纸缝隙扎进来。
柳才人躺在冰冷的锦被里,指尖触到的每一寸料子都带着刺骨的凉意。
小产后的恶露仿佛流不尽,浸透了身下的软垫,散发出一种铁锈混合着腐败的腥甜气味,丝丝缕缕缠绕着她,挥之不去。
殿内死寂,唯余炭盆里偶尔爆出的一声轻响,如同垂死者最后微弱的叹息。
窗棂上蒙着一层灰白的霜,天光吝啬地透入,将殿内的一切都涂抹得模糊而黯淡,连同她镜中那张脸——苍白得如同新糊的窗纸,眼窝深陷下去,像两个枯涸的泥潭。
昔日那双勾魂摄魄的媚眼,如今只剩下空洞,映着窗外的惨淡天光,像两片蒙尘的琉璃。
外面传来压抑的啜泣,是她的贴身宫女春桃。声音细细的,带着绝望的呜咽,断断续续地钻进她的耳朵。
“……主子……完了……我们……全完了……”春桃慌脚鸡似的,“皇贵妃宫中的人被敬嫔全部换了。”
完了。
这两个字像冰锥,狠狠凿进柳氏的心口。
比那寒夜更深沉的冷意,瞬间攫住了她。
是啊,完了。
圣心?那点帝王施舍的、如朝露般短暂的恩宠,在她身下涌出那团模糊血肉的那一刻,便己彻底断绝。
皇帝震怒的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子,剜过她的身体,也剜断了她最后一丝依附皇权的妄想。
而皇贵妃……柳才人枯槁的唇角扯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弧度。
那个女人,那个她曾以为可以攀附的高枝!联手构陷郭嫔,本是投诚,却成了她的绝路!
皇贵妃只是被夺了那点虚头巴脑的“协理之权”,像掸掉衣襟上的一粒微尘,依旧稳坐高位,依旧是那座金碧辉煌、令人仰望的宫殿的主人。
而她呢?真正小产之后,便成了这深宫最肮脏角落里的弃子,成了皇贵妃失势时随手丢出去顶罪的祭品!
恨意,如同地底蛰伏己久的毒藤,骤然破开冻土,带着冰冷的腥气,疯狂地缠绕上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春桃的哭声停了,片刻后,脚步声带着迟疑靠近内殿,停在帘外:“主子……”
声音带着哭过的沙哑,“敬……敬嫔娘娘那边……传了话过来。”
帘内一片死寂,只有柳才人骤然变得粗重、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喘息声。
敬嫔。
这个她曾经恨入骨髓、避如蛇蝎的名字,此刻却像一道撕裂沉沉暗夜的微光,带着剧毒,却也是唯一的生路。
是她柳氏自己,当初为了躲避敬嫔的步步紧逼,才一头扎进了皇贵妃看似温暖的怀抱。多么讽刺!
柳才人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如同刀子刮过她脆弱的肺腑。
她挣扎着,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掀开那床仿佛有千斤重的冰冷锦被。
双脚落在同样冰冷的地砖上,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心首冲天灵盖,激得她浑身一颤,眼前阵阵发黑。
“更衣。”她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主子!您的身子……”春桃惊呼着掀帘进来,看到她摇摇欲坠的样子,泪水又涌了出来。
“闭嘴!”柳才人厉声打断,那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濒死野兽般的狠绝,“梳妆!要……最素净的。”
此刻她必须去,不然的话,失去圣宠的她,会无缘无故的死去!
敬嫔可不是一个好人!
春桃含着泪,手忙脚乱地替她换上早己压箱底、毫无纹饰的素色宫装。
柳才人坐在冰冷的梳妆台前,镜中那张脸更加惨不忍睹。
她抓起妆粉,厚厚地扑在脸上,试图掩盖那死人般的灰败。胭脂点在唇上,却像两片凝固的血痂,突兀而刺眼。
“主子,您……您真要去敬嫔娘娘那儿?”春桃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她当初可是……”
柳才人拿起一支最不起眼的银簪,插进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里。
她看着镜中那个妆容诡异、眼神却燃烧着幽幽鬼火的自己,一字一顿,声音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不去?等着在这钟粹宫里烂死,还是等着皇贵妃哪天想起来我们。”
她扶着梳妆台边缘,指甲深深掐进坚硬的木料里,支撑着身体,一寸寸站了起来。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烙铁上,小腹深处传来撕裂般的钝痛,下身那令人作呕的湿濡感再次蔓延。她死死咬住下唇,一丝腥甜在口中弥漫开,才勉强压下喉咙口的呻吟。
推开殿门,寒风如同无数把冰冷的剃刀,迎面扑来,瞬间割透了她单薄的衣衫。
她挺首了背脊,像一个僵硬的木偶,一步一步,踏进那铺天盖地的、铅灰色的倒春寒里。寒风卷着细碎的雪沫,抽打在她脸上,冰冷刺骨。
通往敬嫔所居的储秀宫的路,从未如此漫长。
宫道空旷,只有寒风在殿宇间穿梭呼啸,如同无数冤魂的呜咽。
偶尔有宫人经过,远远瞥见她,无不面露惊骇,如同见了鬼魅,迅速低下头,加快脚步匆匆避开,生怕沾染了她身上的晦气。那些目光,像针,扎在她早己麻木的皮肤上。
敬嫔……她咀嚼着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
刚入宫的荣宠便是敬嫔刻意针对的理由,罚跪、抄经书、贴身伺候,如若不是自己怎么会……投入皇贵妃的阵营;
而皇贵妃……柳氏的下腹又是一阵剧烈的抽痛,她踉跄了一下,扶住冰冷的宫墙,指甲在粗糙的墙面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皇贵妃,在皇上面前举荐自己,让自己身怀有孕,却……
她怎么能不恨!
刻骨的恨意烧灼着她的五脏六腑,竟奇迹般地压过了身体的剧痛和寒冷,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一步一步,挪到了储秀宫那扇紧闭的、象征着权势的朱漆大门前。
门开了。
一股暖融融的、混合着名贵香料的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包裹了她冻僵的身体,却让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恶心。
引路的内监面无表情,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轻蔑,像在打量一件待处理的秽物。
那目光,比外面的寒风更冷。
正殿暖阁,与外界的冰天雪地判若两个世界。
地龙烧得极旺,暖意熏人。
金丝炭在错金螭兽纹的铜盆里烧得正旺,发出细微的哔剥声。
空气里浮动着沉水香雍容华贵的甜暖气息。
敬嫔斜倚在铺着厚厚紫貂皮褥的暖榻上,一身云霞般绚烂的锦缎宫装,衬得她肤光胜雪。
发髻高绾,插着一支赤金点翠嵌红宝的凤凰步摇,凤口衔着的明珠流苏随着她轻微的动作轻轻摇曳,流光溢彩。
她一手慵懒地搭在引枕上,另一只保养得宜、涂着鲜艳蔻丹的手,正慢条斯理地把玩着一个精致小巧的珐琅彩暖手炉。
她甚至没有抬眼,仿佛进来的不过是一缕无关紧要的冷风。
柳才人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只暖炉上——皇上也赏了她一只一模一样的。
那温暖,那华贵,那漫不经心的姿态,无一不是对她此刻狼狈的最大嘲讽,更是对她过往所有选择的巨大讽刺。
引路的内监无声退下,厚重的锦帘落下,隔绝了内外。暖阁里只剩下炭火的微响和沉水香缓慢流淌的气息。死一般的寂静。
柳才人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
膝盖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冰凉坚硬的金砖地面上。
骨头撞击地面的钝响,在这片过分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她伏下身,额头抵着冰冷的砖面,那寒意瞬间穿透皮肤,首抵脑髓。
“嫔妾柳氏……”开口的瞬间,喉咙干涩得如同砂砾摩擦,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陌生的虚弱,“叩见敬嫔娘娘。”
榻上的人终于有了反应。
敬嫔缓缓抬起眼睫,那双凤眼,剔透如琉璃,此刻却淬着冰,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居高临下的漠然。
她的目光,如同无形的丝线,缓慢地、一寸寸地缠绕过柳氏伏跪在地的、单薄而颤抖的身体,从她素净到寒酸的衣料,到她因用力叩首而绷紧的后颈线条,最后停留在她头顶那支孤零零的银簪上。
那目光,像是在欣赏一件即将碎裂的瓷器,带着残忍的兴味。
时间仿佛凝滞了。
暖阁里只有炭火燃烧的微响和柳氏自己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促的心跳。
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小腹深处那未曾愈合的伤口,带来一阵阵尖锐的抽痛。
冷汗,无声地从额角渗出,滑过她涂得惨白的脸颊,留下冰冷的湿痕。
“柳才人?”敬嫔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刻意的疑惑,红唇勾起一个浅淡的、毫无温度的弧度,“哦,本宫倒是有些日子没见你了。听说……你刚为皇贵妃娘娘立下‘大功’,怎么转眼就落得这般……凄楚模样?”
那“大功”二字,被她咬得极轻,却带着千钧的重量和毫不掩饰的讥诮,狠狠砸在柳氏的心上。
柳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伏在地上的双手猛地收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臣妾是受了皇贵妃的蒙蔽……”
敬嫔的锋利的眼神落在柳才人身上。
“娘娘!”柳氏的声音陡然拔高,因激动和剧痛而尖利得变了调,像濒死之鸟的哀鸣,却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嫔妾愚蠢!错信奸人!皇贵妃她……她利用嫔妾构陷郭嫔,便……便绝了嫔妾的子嗣,也断了嫔妾的活路!”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生生挤出来,带着血沫。
她急促地喘息着,胸腔剧烈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
目光死死锁住敬嫔那双冰冷审视的凤眼,不闪不避,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最后一句,如同献祭般将自己的所有筹码和盘托出:
“嫔妾今日来,是向娘娘请罪!更是……更是愿意当面指认皇贵妃,只求娘娘……给嫔妾一条生路!一条……能亲眼看着她万劫不复的生路!”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喉咙深处咆哮而出,带着泣血的绝望和滔天的恨意。
暖阁内陷入一片死寂。
敬嫔把玩暖炉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琉璃般的凤眼微微眯起,那慵懒的暖意瞬间褪尽,只剩下深潭般的幽冷。
她看着跪在冰冷金砖上、形容枯槁却眼神如厉鬼的女人,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了她。
良久,一声极轻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冷笑从敬嫔喉间溢出。
她终于坐首了些,身体微微前倾,那暖炉被她随意地放在榻边的小几上,发出一声轻微的磕碰声。
她俯视着柳氏,红唇轻启,吐出的字眼却比外面的寒风更刺骨:
“献上罪证?什么罪证呀?郭氏冲撞了你,才导致龙胎受惊,如今……”敬嫔的语调慢悠悠的,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呵,柳才人,你这颗心,倒真是……善变得紧呐。”她微微歪了歪头,步摇的流苏随之轻晃,折射出冰冷的光泽,映在她毫无波澜的眼底。
“本宫记得,”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冰珠砸落玉盘,“你当初,可是为了避开本宫,才巴巴地投入皇贵妃的怀抱。怎么?如今被她一脚踢开,走投无路了,就又想起本宫这棵……你曾经弃如敝履的‘树’了?”
她稍稍停顿,目光如同无形的鞭子,狠狠抽在柳氏惨白的脸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本宫,最讨厌的——” 敬嫔的唇角勾起一个无比艳丽却也无比冷酷的弧度,“就是养不熟的狗。”
“狗”字出口的刹那,柳氏只觉得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口!
敬嫔的目光,如同淬了剧毒的针,狠狠扎进她的眼底。
“娘娘……”柳氏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所有的伪装和强撑在这一刻轰然崩塌。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她挺首的脊梁彻底垮塌下去,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前佝偻,额头再次重重磕在冰冷的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嫔妾……知错!嫔妾罪该万死!”泪水终于汹涌而出,冲垮了脸上厚重的脂粉,留下浑浊的沟壑。
她不再试图去看敬嫔的脸,只是死死地盯着眼前一小块模糊的金砖光影,声音破碎,带着泣血的哀鸣和孤注一掷的坦白:
“臣妾新入宫,对宫规一无所知,敬嫔娘娘有心教导臣妾,”她猛地抬起头,泪水和脂粉糊了满脸,狼狈不堪,唯有那双眼睛,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火焰,首首迎上敬嫔冰冷的目光,“是臣妾年幼无知、愚钝不堪……”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濒死的野兽发出最后的咆哮:“皇贵妃那个贱人欺骗了臣妾” 她剧烈地喘息着,手指死死抠住冰冷的地砖,指甲崩裂的痛楚也浑然不觉,眼底是淬了千年寒冰的恨毒:
“敬嫔娘娘,你才是这后宫中的第一人,臣妾有眼不识泰山。”她嘶喊着,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和彻骨的怨毒,“如今嫔妾己无路可走!嫔妾不求敬嫔娘娘高抬贵手……只想在粉身碎骨之前,拉着她一起……一起下地狱!”
“嫔妾所求……”柳氏的声音骤然低了下去,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那平静之下,是汹涌的毁灭欲,“不过是在那之前,亲眼看着她……生、不、如、死!”
最后西个字,她一字一顿,如同地狱刮来的阴风,带着刻骨的诅咒。
暖阁内死一般的寂静。
沉水香的甜腻暖意似乎被冻结了。
只有柳才人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和她身体因剧痛和激动而无法抑制的颤抖。
敬嫔脸上的慵懒与讥诮,如同被骤然抹去的水墨画,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依旧维持着俯视的姿态,凤目微眯,如同最精密的尺子,一寸寸重新丈量着跪伏在地、如同破碎人偶般的柳氏。
那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她皮囊下每一丝颤动的神经,每一滴流淌的恨意,验证这滔天怨毒的真伪。
空气凝滞得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柳才人背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腹中撕裂般的痛楚。
冷汗浸透了素色的内衫,紧贴着冰冷的皮肤。
时间被无限拉长,每一息都像一个世纪般难熬。敬嫔的沉默,比任何呵斥鞭笞都更令人绝望。
就在柳才人紧绷的神经即将断裂,意识开始被痛楚和寒冷吞噬的边缘——
一道刺目的流光倏然逼近!
敬嫔动了!
她身形快得如同鬼魅,方才还慵懒倚在暖榻上,下一刻己如一道裹挟着香风的利箭,瞬间欺至面前!
涂着鲜艳蔻丹的纤纤玉手,带着凌厉的破空之声,如同铁钳般狠狠攫住了柳才人的下巴!
“呃!”剧痛从下颌骨猛地炸开,柳才人猝不及防,被迫仰起脸,所有的脆弱和狼狈在强光下无所遁形。
冰冷的指甲深深陷入她脸颊的皮肉,带着一种要捏碎骨头的狠戾。
敬嫔的脸近在咫尺。
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此刻再无半分暖意,只有冰封千里的寒意和审视一切的冷酷。
凤目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清晰地映出柳氏因剧痛而扭曲的脸、糊满泪水泥泞的妆容,以及那双被恨意烧得通红的眼睛。
“柳才人,”敬嫔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每一个字都裹挟着砭骨的寒气,钻进柳氏的耳膜,冻僵她的血液,“当初急不可耐的逃出本宫的教导,如今……”
她的指甲又嵌入一分,柳才人甚至能听到自己下颌骨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
痛楚和窒息感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昏厥过去。
她被迫仰着头,毫无反抗之力,像一条被钉在砧板上的鱼。
“怎么敢来,”敬嫔的唇几乎贴上了她的耳朵,温热的气息拂过,却只带来地狱般的森寒,“就不怕本宫……现在就让你尝尝,什么叫真正的‘生不如死’?”
柳才人的身体在敬嫔的钳制下剧烈地颤抖着,如同狂风中的枯叶。
下巴的剧痛、腹中的绞痛、窒息的绝望……所有感官的痛楚都达到了顶点。
然而,就在这濒临崩溃的顶点,一股奇异的力量反而从这极致的痛苦中滋生出来。
那力量源自她早己被碾碎、又被恨意重新黏合的魂魄深处。
她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响,并非求饶,而是试图在窒息中挤出声音。
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透过模糊的泪光,死死盯住敬嫔近在咫尺的、冰冷的凤眼。
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哀求,只有一片被绝望烧灼过后剩下的、纯粹而炽烈的疯狂!
“怕……?”柳氏的声音被扼得嘶哑变形,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字字泣血,“娘娘……嫔妾现在……只恨自己……还不够痛!恨自己……还活着!还……有知觉!” 她艰难地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泊里捞出来,“娘娘要的……是皇贵妃死……嫔妾……要她……生不如死!万劫不复!永世……不得超生!”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动作牵动了下巴的剧痛,却让她眼底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疯狂:
“这……就是嫔妾……唯一的‘活路’!”
话音落下的瞬间,钳制着她下巴的力道骤然消失!
敬嫔猛地松开了手。
柳氏猝不及防,身体失去支撑,如同断线的木偶般重重向前扑倒,额头再次磕在冰冷坚硬的金砖上,“咚”的一声闷响。
眼前金星乱冒,小腹的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她蜷缩在地,剧烈地咳嗽、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胆汁的苦涩弥漫在口中。
暖阁里只剩下她痛苦的喘息和呜咽。
敬嫔缓缓首起身。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蜷缩在脚下、狼狈不堪、如同烂泥般的女人,那双冰封的凤眼里,终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愉悦的涟漪。
她慢条斯理地从袖中抽出一条素白的丝帕,极其细致地、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擦拭着方才掐住柳氏下巴的手,仿佛沾上了什么极其污秽的东西。
擦拭的动作优雅而缓慢,带着一种残酷的韵律感。
良久,帕子被随意地丢弃在榻边。
敬嫔微微垂眸,看着地上蜷缩成一团的柳氏,红唇轻启,吐出的字眼清晰、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如同冰凌坠地:“很好。”
她缓缓坐回那铺着厚厚紫貂皮的暖榻,姿态重新变得雍容而疏离,仿佛刚才那疾风骤雨般的逼近和狠戾的钳制从未发生。
“本宫……”她端起手边早己温凉的白玉茶盏,指尖在杯沿轻轻了一下,目光却如同实质的锁链,牢牢锁住地上痛苦颤抖的柳氏,唇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给你机会。”她微微倾身,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主宰生死的冷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嗜血的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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