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若背叛，影子便成坐标。”——镜面人·无面留言
瞭望塔的风像钝刀，一下下削着冯桥的脸。
他把狙击镜对准雪原尽头的人影——
那东西没有五官，整张脸是一面打磨到极薄的冰镜，
镜面反射着太阳，像一枚移动的闪光弹。
镜中人抬手，朝营区挥了挥，
动作与冯桥同步，却快了半拍，
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时差。
“它在学我。”
冯桥把手指离开扳机，镜中人也放下手臂，
指尖却多了一抹红色——冯桥的血，
不知何时从鼻孔滴到雪镜上。
营区广播突然响起一段失真童谣：
“雪盲雪盲，影子成双，
谁照镜子，谁丢方向。”
声音像从磁带里抽出来，
末尾带着倒带的尖笑。
顾峥冲出器材库，
看见操场中央多了一面落地镜——
一人高，无框，
镜脚插在雪里，像一柄倒立的刀。
镜面映出六张面孔，
却少了老铁锅。
老铁锅的声音从镜子里传出：
“我在这儿，
但不在你们那边。”
镜面开始起雾，
雾中浮现坐标——
N35°19′42″ E78°12′07″
正是界碑位置，
但数字在镜子里是反的。
李拜天把笔记本贴在镜面，
屏幕雪花噪里跳出一行俄文：
【雪盲协议：反射率 100% → 0% → 100%】
“黑鹫把镜子当快门，
每闪一次，
就偷走我们视网膜里的一个像素。”
第一次闪光。
世界瞬间褪成灰白，
像被抽走所有饱和度的照片。
顾峥低头，
发现自己的影子不见了——
雪地上只剩五团浅坑，
形状对应其余五人。
第二次闪光。
夏葵的无人机“夜莺”从空中坠落，
镜头碎成冰晶，
最后传回的画面是：
六个人站在操场，
却没有脸。
镜面人开始移动，
每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一串镜像脚印——
左脚是顾峥的，右脚是白音的，
排列顺序与真人相反。
它走向界碑，
每一步，
界碑在镜子里就后退一步。
冯桥把狙击镜调焦，
十字线锁住镜面人的后脑——
那里没有脑壳，
只有一圈旋转的锯齿，
像被冰钻掏空的月亮。
他扣动扳机，
子弹穿过镜面，
击碎的是界碑的倒影。
现实里的界碑同时出现一道裂纹，
像被无形子弹击中。
镜面人停在界碑前，
双手握住碑顶，
像拔剑一样向上提。
界碑发出牙酸的摩擦声，
雪粉簌簌落下。
顾峥冲过去，
却撞上一堵看不见的墙——
镜子的背面。
镜面人回头，
脸是顾峥的，
但瞳孔是两枚旋转的冰锚。
它开口，
声音却是老铁锅：
“国境线不是石头，
是记忆。
记忆碎了，
线就散了。”
镜面突然碎裂，
碎成 200 片，
每一片都映出一张不同的脸——
Leonid、雾狐、韩未眠、叶浅……
甚至顾峥的哥哥顾嵘。
碎片在空中悬浮，
像一场倒着的雪。
最后一片镜子落地，
化作一张扑克牌——
空白 Joker，
背面用血写着：
“Day+11：回声墙 / Эхо-стена
当雪开始重复我们的话，
我们就成了自己的俘虏。”
界碑的裂纹自动愈合，
像被雪线缝合的伤口。
老铁锅从雪里爬出来，
手里握着那柄炒勺，
勺背多了一道新的裂纹，
形状像一把钥匙。
“镜子碎了，
影子回家了。”
他抬头看天，
太阳第一次落山，
真正的黑夜降临。
【卷三·极夜潜行】第五章·终
PS：
营房墙上，
所有镜面同时出现同一行字：
“回声墙己上线，
请开始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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