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雪原学会模仿，人类就再也分不清自己。”——镜面人·零号日志
营房墙上的镜面字在夜里发光，像一排冷白色的牙齿。
顾峥伸手去擦，字迹却顺着指尖爬进皮肤，在掌纹里排成一句：
“请开始自言自语。”
同一瞬间，所有对讲机里响起自己的回声——
不是延迟，而是提前。
李拜天刚要说“收到”，耳机里己经先一步响起他自己的“收到”。
像有一只看不见的鹦鹉，蹲在每个人的喉咙里。
冯桥把狙击镜对准窗外，
镜中世界被切成两半：
上半是现实雪原，
下半是镜中雪原，
两片雪地同时开始下雪，
却朝着相反的方向。
他扣动扳机，
子弹出膛前，
镜中子弹己先一步击碎现实里的界碑。
花岗岩碎屑飞溅，
界碑却完好无损——
碎的是镜中的倒影。
老铁锅把炒勺插在雪里，
勺柄红布第一次垂下来，
像熄灭的旗。
他开口，
声音却被雪原抢走：
“雪刃连，向后转。”
所有士兵同时转身，
动作整齐得可怕。
顾峥回头，
看见自己仍站在原地，
像被剪下来的影子。
回声墙本体在冰舌谷断崖底部——
一面 200 m 长、3 m 高的冰镜，
由数万根光纤与压电陶瓷编织，
能实时采样、延迟 0.3 秒后反向播放。
黑鹫把它称作“零号麦克风”，
功能：
复制人类一切声波与动作，
再提前 0.3 秒投射回现实，
制造“因果倒置”错觉。
李拜天把光纤地听贴在冰面，
耳机里传来 0.3 秒后的自己：
“别碰那面墙。”
他手指刚碰到耳机，
耳机膜片己先一步破裂。
次仁多吉用藏刀在雪上写字：
“真身在此。”
雪字刚成形，
字迹下方立刻浮现镜像字：
“影子在此。”
藏刀刀尖开始自己移动，
在雪地上补完一句话：
“当刀开始写字，
人就变成了笔。”
白音把 β-17 注射器扎进自己手臂，
针头刺破皮肤的“噗”声被雪原放大，
回声墙立刻回敬：
“噗——噗——噗——”
像三声枪响。
营区探照灯应声碎裂，
玻璃渣落在雪里，
变成更多细小的镜子。
顾峥把 95-1 顶在回声墙中央，
镜面立刻映出 0.3 秒后的自己——
枪口己抵住自己的眉心。
他扣动扳机，
子弹出膛前，
镜中子弹己先一步穿过他的头。
现实里的顾峥却毫发无伤，
镜中的顾峥眉心炸开一朵血花，
血顺着镜面流下，
在雪地上拼出坐标：
N35°19′42″ E78°12′07″
——界碑位置，
但数字在流血。
老铁锅把炒勺敲在回声墙上，
勺背碎成三瓣，
裂缝里掉出一张扑克牌——
空白 Joker，
背面用血写着：
“Day+12：零分贝 / Ноль децибел
当雪原学会沉默，
声音就成了唯一的叛徒。”
炒勺碎片落地，
回声墙突然安静，
0.3 秒延迟消失，
世界陷入绝对寂静。
所有人同时开口，
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冯桥张嘴呐喊，
雪原却替他发出声音：
“我在这里。”
界碑开始自己移动，
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推动，
在雪地上留下 1.8 m 的划痕。
划痕尽头，
站着镜面人零号，
脸是空的，
像一面等待被填满的镜子。
顾峥把最后一颗石墨消光弹塞进回声墙，
子弹出膛，
镜面碎成粉尘，
粉尘落在雪里，
变成一场灰色的雪。
粉尘中浮现最后一行字：
“回声己死，
但沉默会替它说话。”
【卷三·极夜潜行】第六章·终
PS：
营区广播突然恢复，
却没有任何声音，
只有心跳——
72 bpm，
73 bpm，
0 bpm，
然后心跳也停了。
倒计时：Day+12
雪原开始自己下雪，
雪片落在脸上，
像细小的嘴巴，
一张一合，
却发不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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