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口没有名字，风才会记得每一张脸。”——隧道壁上的粉笔字
柴油灯在后半夜熄灭，火芯缩成一粒红痣。
顾峥把灯罩扣在雪里，余温烫出一个圆坑，像给黑夜盖了章。
厨房门再开时，外面是一条向下倾斜的雪槽，
雪槽尽头是山口，山口没有路牌，只有半截木桩，
木桩上钉着一只空罐头盒，
盒底被风刮得锃亮，能照见自己缺影子的脸。
白音把交接簿塞进罐头盒，簿子立刻被风翻页，
停在空白的一格，格子里慢慢浮出雪痕：
“第 3 岗：冯桥，口令：枪口朝北，影子向南。”
冯桥把狙击镜卡在罐头盒边缘，
镜筒里出现一条移动的银线——
是履带，归途号的履带，
却在雪面留下倒着的齿痕。
众人循痕前行。
雪槽越来越窄，两侧冰壁像被刀削过，
壁上嵌满碎镜片，
镜片里映着他们的背影，
背影比真人多一步，
仿佛提前替他们走进山口。
风在壁间回旋，卷起雪粉，
雪粉落在镜片上，
镜片里的背影便模糊一点，
像被谁用橡皮擦掉。
顾峥伸手去擦镜片，
指尖触到冰凉的字迹：
“山口不开口，影子不开影。”
再往前，雪槽突然开阔，
出现一块天然雪坪，
雪坪中央摆着六只空罐头盒，
盒口朝天，像六口微型井。
井底各有一粒花椒，
排成北斗，
花椒上结着细小的冰晶，
晶纹拼成六个名字：
顾峥、白音、冯桥、李拜天、次仁多吉、张开。
唯独少了“王喜旺”。
空着的第七只罐头盒被风刮倒，
滚到顾峥脚边，
盒底用指甲刻着：
“替我看最后一班。”
冯桥把狙击镜对准空盒，
镜中浮现老铁锅的背影，
背影正把炒勺插进雪里当路标，
勺柄红布在风里飘成一条细线。
线尽头，雪坪边缘裂开一道缝，
缝里涌出一阵暖风，
风里带着柴油味、花椒味、
还有极轻的 432 Hz 嗡鸣——
是归途号在远处怠速。
众人把各自的名字罐头盒扣在雪里，
花椒埋进掌心，
像握住了最后一口锅火。
风突然停了，
雪坪安静得能听见心跳。
心跳整齐地落在 72 bpm，
像老铁锅在锅里敲勺的节拍。
节拍第三下，
雪坪中央鼓起一个小包，
包顶裂开，
露出半截柴油灯芯，
灯芯自燃，
火苗无色，
却把雪映成橘红。
灯芯下压着一张车票，
纸质是旧炒勺的红布剪成，
车票上写着：
“终点站：界碑背面
发车时间：现在
检票口：无名山口”
众人把车票贴在胸口，
车票立刻与心跳同步，
热度透过布料，
像老铁锅最后一次拍肩。
雪坪开始下沉，
像被灯芯吸进地底，
众人跟着下沉，
雪粉没过膝盖、胸口、头顶，
却没有窒息，
只有柴油味越来越浓。
下沉停止时，
脚下是坚硬的履带板，
履带板连接着归途号的车尾，
车尾焊着半截炒勺当挂钩，
挂钩上晃着半截红布，
像欢迎回家的旗。
车门自动合上，
无名山口在头顶合拢，
像替世界合上拉链。
【卷西·归途如虹】第西章·终
PS：
归途号再次启动，
履带声混着心跳，
像两口锅在对话。
车窗外的雪原开始倒放，
却不再是脚印，
而是一连串锅火的剪影，
剪影尽头，
是界碑背面新刻的一行小字：
“第 4 岗：全体，口令：锅火到家，人影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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