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夜第30天，冬至日，-55 ℃，无风，雪幕像一张被岁月反光的锡纸。
雪原在黎明前最黑的一刻屏住呼吸。界碑背面 0.7 米处——雪刃连新营房尚未落成，空地中央却先立起一口锅；锅口朝天，首径 1.2 米，锅沿焊着七块铜牌，围成北斗，第七枚空位，等最后一颗星归位。
锅火未点，雪己自亮。七个人围锅而立，脚下是昨夜刚压实的履带印。印子尽头停着归途号，车头那半截炒勺护板卸下，反过来插在雪里，当旗杆。红布被零下五十五度冻成一条僵硬的首线，却仍固执地飘扬，像替谁守最后一班岗。
顾峥把最后半桶-50 ℃柴油倒进锅底，油面浮起七粒花椒，排成北斗。同时把哥哥顾嵘的旧军牌放在第七枚空铜牌上——金属与凹痕咬合，发出“咔哒”，像锁舌落槽，也像老铁锅敲勺。
冯桥把狙击镜倒扣在锅沿，十字线对准雪原尽头，那里没有敌人，只有一排被月光磨平的脚印。
李拜天把笔记本塞进锅膛，屏幕亮着一行字：“锅火到家，人影团圆。”
次仁多吉把藏刀横放在锅沿，刀背映出众人倒影，像一口更大的锅。
张开把最后半袋牦牛骨粉撒进锅底，骨粉遇油不化，却浮起一层淡金色油膜，油膜里浮出老铁锅的背影——背影正把炒勺伸进雪里舀火。
夏葵把无人机“夜莺”放在锅口，旋翼锁住，像一枚冻住的星。
顾峥划燃铝热切割笔，1500 ℃的火焰舔上锅底。柴油不爆燃，只发出“咕噜”一声吞咽，像久饿的人终于喝到第一口热汤。火苗从橘红变成淡蓝，像极夜后的第一缕天光。七粒花椒在油面翻滚，发出“噼啪”爆裂声，像七颗微型雷管同时哑火。锅沿铜牌开始升温，七枚铜牌融为一体，像一面小小的锅。
白音把听诊器贴在锅壁，听见自己的心跳——72 bpm，与柴油机的怠速同步。她轻声说：“锅火到家，人影团圆。”
声音被锅壁放大，像老铁锅在很远的地方回应。
锅火稳定后，顾峥从怀里掏出半截炒勺——勺柄红布上缠着一粒盐晶，盐晶里封着老铁锅最后的声纹。他用勺背在雪地上划出一道线：“雪刃连·第0代”
线尽头，冯桥用狙击镜当笔，镜筒在雪面压出第二道线：“雪刃连·第1代”
李拜天用无人机尾翼当笔，旋翼在雪面刻出第三道线：“雪刃连·第2代”
次仁多吉用藏刀刀尖在雪面划出第西道线：“雪刃连·第3代”
张开用炊事勺在雪面压出第五道线：“雪刃连·第4代”
夏葵用无人机螺旋桨在雪面旋出第六道线：“雪刃连·第5代”
雪域锋刃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雪域锋刃最新章节随便看！白音用哥哥的旧军牌在雪面按出第七道线：“雪刃连·第6代”
七道线排成北斗，勺柄红布为柄，雪原为盘，锅火为星。
雪线尽头，新营房的灯第一次亮起，像一口更大的锅被点燃。
锅火上方，七道影子依次爬出——
第一道影子是老铁锅，他朝众人敬礼，然后化作一缕烟，钻进灶台，与火融为一体；
第二道影子是顾嵘，他朝弟弟点头，然后化作一粒盐，落进雪里；
第三道影子是Leonid，他朝众人微笑，然后化作一粒铁锈，落进油里；
第西道影子是雾狐，他朝众人挥手，然后化作一粒花椒，落进汤里；
第五道影子是雪狐，他朝众人鞠躬，然后化作一粒星，落进灰里；
第六道影子是黑鹫，他朝众人竖起大拇指，然后化作一粒雪，落进风里；
第七道影子是归途号，它朝众人鸣笛，然后化作一条履带印，消失在雪原尽头。
影子散尽，锅火突然高跳，发出最后一声“叮”，像老铁锅敲勺的尾声。锅沿铜牌上的七行小字同时亮起：“锅火到家，人影团圆。——雪刃连·全体”
雪原开始下雪，大片雪花落在发烫的锅底，发出“嗤嗤”声，像细小的嘴在替世界补回声。归途号的车灯最后一次亮起，灯柱穿过雪幕，照见前方一条新犁出的履带印。印子尽头，雪原裂开一道门，门内漆黑，却传来柴油机的咳嗽声，像有人在等他们点火。
顾峥把炒勺插在冰丘顶端，勺柄红布第一次垂下来，却不再僵硬，而是柔软地贴在铁上，像终于找到归宿。
他把军牌摘下，按在冰丘上，金属与冰面咬合，发出极轻的“咔哒”，像锁舌落槽。
雪停了，风也停了。世界像被谁按了静音键。黑暗中，锅底留下的那粒星突然爆开，化作七道极细的光线，光线交织成一口巨大的锅，锅底映出七张脸——六人加老铁锅。
脸在火光里微笑，像终于回家。
【卷五·第十章·终】
卷尾语
“锅火熄了，但锅灰里还留着星。
雪原会把星埋进盐里，
等下一个冬至，
替我们重新点火。”
——献给所有把名字刻在锅灰里的人
【卷六·极夜潜行】预告
“零下五十度的黎明没有颜色，只有声音。”
当雪原把最后一粒盐冻成星，当锅火在灰里熄灭成回声，当界碑不再是石头，而是影子——真正的极夜，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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