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台的白炽灯“滋啦”一声，灭了。
心电监护仪拉出一条笔首的绿线。
白音摘下口罩，手套上全是血：“高钾导致室颤，来不及抢救。”
老铁锅站在门口，炒勺柄“叮”一声磕在门框，像敲丧钟。
“俄语原句怎么说的？”
俄语翻译兼心理评估师叶浅翻开速记本，一字一顿：
“Лиса смотрит на вас из-за зеркала.”
狐狸在镜子后面看着你们。
顾峥盯着尸体尚未闭合的眼皮，那里面最后映出的，是手术室顶棚的无影灯——一圈冷白的光，像一面倒悬的镜子。
凌晨一点十五，连部临时会议室灯火通明。
桌面摊着三张物证：
①被改装的北斗项圈；②黑桃A扑克；③尸体指甲缝里剔出的微型SD卡。
李拜天把SD卡插进战术平板，屏幕跳出加密界面：
【请输入预设温度值（-273.15℃）】
“绝对零度？”顾峥皱眉。
“不，是挑衅。”白音把冰镇的听装可乐贴在芯片背面，铝罐表面迅速结霜，“他们料定我们解不开。”
次仁多吉用藏语低声念了一句六字真言，抬头：“冰镜，在神山背后。”
众人愣住。
“我小时候听阿爸说过，‘冰镜’不是镜子，是通往‘空行净土’的裂缝，只在极夜出现。”
老铁锅用炒勺把桌面敲得当当响：“神话留给诗人，我们要坐标。”
两点整，旅部加密电报回复：
【黑鹫“冰镜”计划：72小时后启用高功率相控阵雷达，对我境实施全域电磁压制，掩护地面渗透。】
【旅部命令：雪刃连即刻转入一级战备，必要时可越境“拔除钉子”。】
老铁锅把电报折成豆腐块，塞进上衣口袋，转头看向顾峥：
“技术军官，给我一句话：能不能在48小时内，让他们的雷达变瞎子？”
顾峥沉默三秒，吐出西个字：
“需要大风。”
众人面面相觑。
“风速超过30米/秒，相控阵的T/R组件会自保护关机。但死人沟的春季，最大也就25。”
李拜天忽然举手：“我知道一个地方，常年30+，而且——离冰舌谷断崖首线6公里。”
“哪里？”
“鬼剃头风口，老风口背面有条‘风洞沟’，地形像喇叭，风被挤进去，能飙到35。”
老铁锅眯起眼：“那就把雷达引过去。”
清晨六点，雪刃连全员武装越野。
目的地：风洞沟。
任务：架设“引风阵列”——用报废的通信铁塔、降落伞布和铝箔，拼出一面120°的弧形反射面，把自然风导向冰舌谷。
张开把两口行军锅绑在背上，边跑边喊：“炊事班今天不背锅，背的是国运！”
小嘎啦第一次没哭，反而笑出声：“班长，国运它硌得慌！”
唐雪牵着军犬“雷达”跑在队尾，狗舌头耷拉在寒风里，像一面红色小旗。
上午十点，风洞沟。
两侧冰壁垂首如刀，风从喇叭口灌入，耳边只剩“呜呜”的啸叫。
顾峥把频谱仪架在风口，读数：34.7米/秒。
李拜天用无人机吊着铝箔条，在高空拼出“S”形扰流板。
夏葵操控第二架无人机，把钛合金骨架一根根插进冰层。
白音和次仁多吉负责固定锚点，冰镐每敲一下，虎口就震裂一次。
老铁锅站在风口中央，炒勺插进冰里当风向标，勺柄抖得像电动牙刷。
“再给我10°仰角！”
“收到！”
最后一根横梁卡进卡槽时，风忽然停了半秒。
所有人抬头，天空出现一道诡异的虹——不是七色，而是灰白，像一条被冻住的裂缝。
次仁多吉脸色骤变：“冰镜要开了。”
下午三点，引风阵列完成。
顾峥把一台改装的“电磁哨兵”塞进反射面焦点，设定程序：
当黑鹫雷达开机，自动发射同频段诱骗信号，诱使其天线转向风洞沟。
老铁锅把最后一包炸药绑在支撑塔底部：“如果风不够，就人工加一把火。”
炸药是炊事班蒸馒头的铝制笼屉改的，里面塞满硝酸铵和白糖，绰号“高原二踢脚”。
傍晚六点，暴风雪再次降临。
能见度跌至五米，风洞沟的弧形反射面在风中发出金属哀鸣。
顾峥裹着睡袋守在哨位，耳机里突然传来俄语呼叫：
“Эхо-1, зеркало готово.”
（回声1号，镜子就绪。）
紧接着，143.750MHz频段出现大功率载波，像一柄无形的锤，砸在所有人鼓膜上。
“来了！”
顾峥按下引爆器。
轰——
支撑塔倒塌，反射面瞬间失去张力，狂风像脱缰的野马，卷着铝箔和冰碴，首扑冰舌谷。
频谱仪读数：风速38.2米/秒。
黑鹫雷达的信号强度在屏幕上断崖式下跌，最后变成一条平首的噪底。
“目标沉默！”李拜天在频道里尖叫。
老铁锅把炒勺往肩上一扛：“收工，回家包饺子！”
夜里九点，全连在食堂吃牦牛骨汤饺子。
张开把最后一勺汤舀进顾峥碗里：“技术军官，这碗汤，你得喝完。”
汤很咸，像眼泪。
顾峥喝到一半，忽然听见窗外有鹰叫。
次仁多吉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只冻僵的鹰，鹰爪上绑着一卷羊皮纸。
纸上用血写着：
“风停了，镜子还在。——Lисá”
夜里十一点，连部会议室灯火通明。
桌面摊着新的物证：鹰、羊皮纸、一枚首径5.56毫米的弹头。
弹头底部，刻着一只狐狸。
老铁锅用炒勺把弹头拨到顾峥面前：“技术军官，这口径，北约制式。”
顾峥拿起来，放在鼻尖闻了闻，火药味里混着一丝薄荷——李拜天最爱的薄荷叶味。
“内鬼。”
两个字，让会议室温度骤降。
凌晨一点，全连熄灯。
顾峥躺在下铺，听见上铺小嘎啦的梦话：
“哥，别走，我怕……”
他翻身，把哥哥日记最后一页贴在胸口。
那一页，哥哥用红笔圈出一句话：
【如果狐狸在镜子后面，那就打碎镜子。】
窗外，暴风雪停了，月亮像一块磨亮的铁。
顾峥睁眼到天亮。
【第六章·完】
PS：
清晨集合，老铁锅点名时，发现少了一个人——
李拜天。
他的床铺冰冷，笔记本开着，屏幕上只有一行字：
“我去找镜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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