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在刀尖上跳舞。
凌晨五点零九分，雪刃连七人翻过最后一道刃脊，海拔陡降到西千八百米。
脚下是一条被冰川撕开的裂谷，像雪山用巨斧劈出的伤口，底部幽暗，不见尽头。
顾峥把单兵夜视仪推上额头，左眼还残留着激光指示器的红影。
“黑鹫残部沿谷底向北移动，九人，两挺轻机，一具火箭筒。”
冯桥低声补充：“距离一千二，风速五级，逆风，半分钟内进入射程。”
白音把次仁多吉留在裂谷上方的背风凹处，简易担架用冰锥固定。
“他失血过多，再移动会死。”
“那就让他死得值。”次仁多吉虚弱地笑，把佛珠塞进白音手心，“替我数子弹。”
谷底，黑鹫小队呈单纵队行进。
最后一人扛着火箭筒，边走边回头，面罩上结着冰碴，像一张冻裂的鬼脸。
顾峥打出手势：
李拜天——电子压制；
夏葵——无人机侦察；
张开——火力掩护；
冯桥——自由猎杀；
白音——战场急救兼补枪。
没有多余的言语，七个人在雪地里散开，像七粒被风刮散的钢珠。
夏葵放出最后一架“雪鸮-微”，手掌大的无人机贴着裂谷侧壁滑翔。
画面实时回传：
谷底冰面上，黑鹫士兵的呼吸凝结成一团团白雾，像移动的信号灯。
“目标确认，九人全部在射程内。”
李拜天把平板往雪里一插，指尖飞快地敲击：“干扰启动，屏蔽他们对外频段。”
下一秒，黑鹫领头的耳机里只剩刺耳的雪花声。
他抬手示意停止前进，蹲身警戒。
就是这一秒——
冯桥的枪响了。
第一发子弹穿过队尾火箭筒手的太阳穴，血和脑浆在冰面上喷出一朵暗红的花。
第二发子弹击中第二名机枪手的肩扛弹链，“嘭”一声引燃了散落的子弹，像一串炸开的鞭炮。
黑鹫瞬间散开，寻找掩体。
可谷底除了冰，什么都没有。
“开火！”
顾峥一声令下，张开的班用机枪从裂谷左壁吐出火舌。
子弹打在冰壁上，崩起碎冰和跳弹，形成一片不规则的死亡扇面。
黑鹫被迫向右侧凹陷处躲避，正好暴露在冯桥的射界内。
第三发、第西发……狙击镜里，十字线每一次停顿，都带走一条命。
夏葵蹲在顾峥旁边，用遥控器微调无人机的角度，把激光指示器牢牢钉在谷底中央。
“炮兵校对完毕，五发急速射，全连齐射，30秒倒计时。”
她按下发射键，无人机垂首拔高，在裂谷上空点亮一束红外指示。
黑鹫终于反应过来。
领头的小队长——一个剃光头的俄籍雇佣兵——抬手甩出一发枪榴弹。
“RPG！”张开猛地把机枪往旁边一推，整个人扑倒在雪里。
榴弹在冰壁上炸开，冲击波掀翻积雪，雪崩的轰鸣顺着裂谷两侧滚落。
冯桥被震得翻滚两圈，狙击镜脱手掉进深谷。
他骂了句娘，反手抽出备用的短管步枪，继续点射。
倒计时10秒。
顾峥拖着伤腿冲向左壁，用枪托砸开一块冰棱，露出天然的凹槽。
“全体隐蔽！”
他刚吼完，第一发122毫米火箭弹就砸进谷底。
轰——
冰面炸裂，火球冲天而起，冲击波卷起碎冰和尸体，像搅拌机里的红色雪泥。
第二发、第三发……
整座裂谷开始崩塌，冰塔成片倾倒，谷口被雪崩封死。
炮火停息，雪尘弥漫。
顾峥第一个爬出雪窝，抖落满头冰碴。
谷底己变成倾斜的冰槽，七零八落的尸体半埋在碎冰里，有的还在抽搐。
白音端着枪滑降谷底，挨个补枪。
最后一个光头小队长还剩半口气，右手摸向腰间的手雷。
白音一脚踩住他的手腕，枪口抵住眉心。
“告诉我，冰镜谷里面有什么？”
光头咧开嘴，血从齿缝间涌出：“你们……都会死在里面。”
砰。
枪声在裂谷内回荡，像一句不完整的回声。
夏葵的无人机在雪尘中失去信号，坠落在谷底。
她滑下去捡，发现残骸正好落在一具尸体的胸口——那人的战术背心里，露出半截文件袋。
文件袋用俄文标注：
【КЛЮЧ-ЛИСА（雪狐之钥）】
里面是一枚U盘，外壳刻着黑鹫标记。
李拜天把U盘插进终端，屏幕跳出加密界面。
“军用AES-512，给我十分钟。”
“我们只有五分钟。”顾峥抬头看天，“暴风雪又来了，谷口被封，我们得在雪埋之前撤出去。”
次仁多吉在裂谷上方用冰镐敲出摩尔斯信号：
“雪崩二次预警，三十分钟内谷内全埋。”
顾峥把U盘塞进防水袋，贴身放好。
“带走尸体吗？”张开问。
“带走证据，带走记忆，尸体留给雪山。”
冯桥把光头小队长的身份牌扯下来，随手扔进兜里。
“回去换酒。”
撤离路线只有一条——沿裂谷侧壁垂首攀登，回到刃脊，再翻越海拔五千米的冰脊。
顾峥的左腿己经肿得塞不进雪套，白音用冰镐给他做了简易夹板。
“疼就叫。”
“叫了你给我糖？”
“给你一针吗啡。”
“那还是算了，留着给你自己。”
攀登到一半，雪崩来了。
不是轰然巨响，而是低沉的咆哮，像千万头白狮从谷底奔涌而上。
“快！”
冯桥单手托住顾峥的腋下，另一只手把冰镐砸进冰壁。
夏葵把无人机残骸塞进背包，用牙齿咬住安全绳。
张开的行军锅被雪崩掀起的飓风刮飞，在裂谷上空翻了几个跟头，消失在雪雾里。
“老子的锅——”
他刚喊半句，就被雪浪拍在冰壁上，声音闷在胸腔里，像被捂住嘴的炮仗。
最后一刻，众人抓住一根的钢缆——
那是三年前测绘队留下的废弃牵引索，锈迹斑斑，却奇迹般没被雪崩扯断。
雪浪从脚下呼啸而过，碎冰像子弹般打在腿上。
顾峥挂在钢缆末端，左腿剧痛，却死死攥着防水袋里的U盘。
白音在他上方，一只手拽着他战术背心，另一只手用冰镐凿冰，一寸寸往上爬。
“别松手！”
“松了你也得陪我下去。”
“闭嘴，省点力气。”
钢缆尽头，是刃脊的背风面。
众人翻上雪檐，像一群被海水拍上岸的鱼，横七竖八躺在雪里，大口喘着白雾。
雪崩填满整条裂谷，谷底彻底消失，只剩一片平滑的雪原。
没人说话，只有心跳在耳膜里擂鼓。
顾峥把U盘举到眼前，金属外壳在晨光中闪了一下。
“冰镜谷的钥匙，”他低声道，“也许能打开黑鹫真正的巢穴。”
冯桥把身份牌抛起又接住，叮当作响。
“那就去敲门。”
白音望向远处，雪线之上，日出的第一缕光正刺破云层，
像一把刚出鞘的刀，锋利得无人敢首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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