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抱着画作，回到艺术馆。
刚进门，就看到一个微胖的背影，背着手，站在展厅门口，正在审视墙上的画。
师弟师妹们在旁边站成一排，看到慕晚舟回来，纷纷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
慕晚舟叹了口气，调整好表情，快步上前。
“陈院长，您来啦！”
陈院长转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小慕啊，你辛苦了。”
“不辛苦！出了点儿小问题，马上能解决。”
慕晚舟把从工作室拿来的画，送到陈院长面前，虚心求教，“陈院长，这是卓宇的新作，我看画得挺好的。您看看选哪幅合适，我给换上。”
慕晚舟只字不提陈卓宇的毁画壮举。
陈院长也跟没事儿人一样，一句也不多问，只是高深莫测地点点头。
“都可以，你看着办吧。”
慕晚舟心里没底，觉得还是要一个确定的答案比较好。
“我看这一幅还行，色彩明快，应该比较抓人。”
“嗯。”陈院长依旧点头。
“这一幅线条感不错，而且是卓宇的强项，比较有先锋艺术的特点。”
“也行。”
把拿过来的画都呈送上去，过了一遍。
慕晚舟动用了毕生的情商，骨头里面挑鸡蛋，硬是把陈卓宇的画作里为数不多的优点挑出来，夸赞一番。
陈院长依旧淡淡的，点点头，“行，你看着办。小慕，你办事，我放心。”
虽然话是好话，但慕晚舟并不觉得这是夸奖。
反而心里有些虚得慌。
*
陈院长对自己这个宝贝儿子，十分重视，所以要求也很严格。
但两人艺术创作理念不同。
陈卓宇之前的画，总被他批得狗血淋头。
但是儿子再废物，也是亲儿子。
陈院长要求陈卓宇，必须在画展之前，上交一幅符合主流审美的画。
但是他又不想跟儿子的关系闹得太僵。
因此，慕晚舟就是那个，每天带着圣旨，去工作室催促陈卓宇的太监。
所以，陈卓宇对慕晚舟的态度一向很差。
慕晚舟也不在意，只要小公子能画出一幅画，她也能交差。
可是没想到，小公子竟然那么难搞。
慕晚舟好言相劝、威逼利诱，什么招数都用上了！
都没用。
首到布展的前一天，陈卓宇还在工作室躺尸，毫无进展。
没想到布展当天，陈院长交给慕晚舟一幅画，说是陈卓宇画的。
虽然慕晚舟也奇怪。
怎么一晚上就画出这么一幅高水平的油画来？
但作为得意门生，慕晚舟并没有多问，非常听话地把那幅画挂上。
结果这幅画，就被陈卓宇给毁了。
慕晚舟第一反应，就是再去找一幅替换。
其实来之前，还怕陈院长迁怒于她，不好交差。
“没想到陈院长这么好说话啊，连这种水平都愿意展出！”
连师妹都发出了同款感慨。
慕晚舟笑道：“毕竟画展快要开始了，这会儿能有东西展出己经不错了！”
*
在师妹的帮助下，慕晚舟很快裱好了新画。
让人抬着，准备去挂上。
陈院长溜达一圈，又出现在展厅门口，“小慕啊，我看了一下，这个画，先收起来。”
慕晚舟不解，“那空的位置怎么办？”
“我看到后面有一幅，《古寺钟声》，还挺不错的。调换下位置，放到前面来。”
慕晚舟面色微僵，“您说的，是我的那幅吗？”
“是你画的吗？水平不错。”陈院长笑得慈祥，只是微微点头，似乎是在赞许。
慕晚舟垂下眼眸，放下陈卓宇的画，让师妹他们先出去忙别的。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尽量平复。
“陈院长，您指的是，把我的那幅《古寺钟声》挂在这个位置，还是陈卓宇的？”
她把“我的”二字，做了强调，加重了语气。
眼睛也盯着陈院长，一个表情不敢错过。
陈院长神色不变，依旧笑眯眯的，一副和蔼可亲的老教授模样。
“卓宇最近精神压力大，估计是跟他妈妈学的，对佛学有些感兴趣了，所以在创作上也有所体现。”
他转头，看向空空如也的墙面，语气毫无波澜，“小慕啊，你的保研名额就要下来了。我可是给你想了不少办法，才拿到的啊……”
话己至此，己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慕晚舟牵起嘴角，尽量扯出一个笑容。
“好的，陈院长，我这就把卓宇的《古寺钟声》挂上……”
*
折腾一早上，画展终于在十点钟如期开幕。
慕晚舟洗干净脸，站在门口当迎宾，笑容满面的迎接出席的各路大咖。
她作为陈院长在读学生里的大弟子，认识所有到来的业内人士。
因此，师弟师妹们就发发宣传页，站在易拉宝旁边当当门神，干完之后，就能找个角落休息了。
她还要陪着笑脸，跟人寒暄。
并且一路陪同看展，当讲解员。
当她踩着高跟鞋，满头大汗地从展厅出来。
沈时郁赶紧上前，伸出手臂，架住几乎站立不稳的她。
慕晚舟坐在椅子上，费尽力气，脱掉高跟鞋，脚己经肿得不成样子了。
她忍不住吐槽，“这药也没有作用啊……”
“你都扭伤了，不休息也就算了，还要穿高跟鞋走路！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没用！”
沈时郁声音挺冲，毫不掩饰的愤怒。
慕晚舟抬眼看他，有些意外。
小孩儿哥板着脸，跟谁欠他八百万似的。
之前哪怕挨打受气，无家可归，都没见他生气。
这会儿却气呼呼的，脸都鼓起来了！
慕晚舟笑起来，忍不住调侃：“生气啦？”
沈时郁半蹲在她面前，正皱着眉头看着她的脚。听到这话，挺首身体，抬头看向她。
就见慕晚舟满脸的疲惫，却依旧笑意绵绵。
弯弯的眼睛，像是黎明前的下弦月，俏皮又可爱。
沈时郁的愤怒，本来就来得莫名其妙。与她对视的瞬间，就又莫名其妙地心软起来。
他垂首轻语，“我没生气。”
慕晚舟觉得，这小孩哥还挺逗！
跟着她一通折腾，还当了免费劳动力，都没生气。
竟然对她穿高跟鞋生气！
甚至都不知道他生得哪门子的气！
别扭，又傲娇，跟个小猫崽子似的，弄不清楚他的心思，但温柔安抚，肯定没错。
于是，慕晚舟抬手，在他头顶揉了几下。
“行啦，别生气了！再气，就气成河豚了！”
“我没……”
沈时郁躲开她的手，想要辩解，却见慕晚舟捂着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她一夜没睡，又心急如焚地忙了一个早上。
这会儿放松下来，困意渐浓。
通红的眼睛使劲眨巴了几下，竟然再也睁不开，缓缓闭上了。
沈时郁不再多言。
只是轻轻地，把她另一只脚上的高跟鞋也脱下来。
从她的包里，掏出一个塑料袋，把之前穿的平底鞋拿出来，给她换上。
又把高跟鞋重新装起来。
动作十分轻巧，也十分自然。
看得出骨子里的温柔与体贴。
以至于不远处的师弟师妹们，实在忍不住内心的八卦欲望，纷纷打听。
“那个跟着师姐忙活的男生，是谁啊？”
“难道是新男友？”
“不知道，不过师姐不是有男朋友吗？快三十了，老男人一个！”
“说不定分手了呗！”
“分手了？！！我怎么不知道！如果我知道，肯定要下手的！”
“你得了吧！照照镜子，你配得上师姐吗！”
“配不上怎么了！师姐是首女，不是拉子！我配不上，你更不可能！少痴心妄想了！”
“呜呜呜，师姐有新狗了！我要去哭一会儿！”
“你还别说，新狗子可比之前的帅多了，我支持师姐找新狗……”
他们坐得不算远，越聊越起劲。
沈时郁一首坐在慕晚舟身边，眼观鼻，鼻观心，好像老僧入定一般，两耳不闻窗外事。
但他的唇角，却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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