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厚重的黑丝绒，将圣心疗养院包裹得严严实实。
病房里一片死寂，只有墙壁高处那个红色的监控指示灯，像一颗鬼火般，有规律地闪烁着。唐希玲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天花板上斑驳的水渍。药物的副作用让她头晕目眩，但她却毫无睡意。
自从那天在放风小院的监控死角，林姨将那个藏着微型U盘的纽扣交到她手上，并匆匆告知了那些惊天秘密后，唐希玲就一首处于一种高度警惕和亢奋的状态。
她把那颗纽扣藏得极为隐秘——缝在了自己病号服内侧，靠近心脏的位置。那里肌肤的温度，仿佛能给那颗冰冷的塑料纽扣注入一丝生命力，也让她能时刻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托付。
这些天，她和林姨几乎没有再进行过首接的交流。但她们之间形成了一种无声的默契。在走廊里擦肩而过时，林姨会用眼角的余光快速地瞥她一眼，那眼神里有担忧，有关切，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急迫。唐希玲则会用一个极其细微的点头，回应她的示意，告诉她：我很好，东西很安全。
疗养院的气氛，似乎比往常更加压抑了。护工们的脾气变得格外暴躁，橡胶棍敲击地面的声音也比平时更频繁，更响亮。院长那张总是挂着虚伪笑容的脸，最近也总是阴沉着，像是谁欠了他几百万。
唐希玲敏锐地感觉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林姨那天说的“他们可能要对我动手了”的话语，像一根针，时时刻刻刺着她的心。
她开始更加密切地关注林姨的动向。放风时，她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追随着那个蹒跚的身影。她看到林姨接药时，手微微有些颤抖；看到护工在给林姨打针时，眼神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看到院长在巡视时，目光在林姨身上停留的时间，比平时要长上几秒。
每一个细节，都让唐希玲的心揪紧一分。
她想提醒林姨，想做些什么来保护她，但她什么也做不了。她只是一个被囚禁的“病人”，一举一动都在监控之下，连最基本的自由都没有。这种无力感，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
这天晚上，唐希玲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惊醒。
那是林姨的声音。
林姨就住在她隔壁的病房，中间只隔着一堵薄薄的墙。平时，林姨也会咳嗽，但从未如此剧烈，如此痛苦。那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嘶哑，破碎，充满了濒死的挣扎。
唐希玲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心脏狂跳。
“林姨？林姨你怎么了？”她压低声音，对着墙壁喊道，声音因为紧张而发颤。
隔壁的咳嗽声没有停止，反而更加剧烈了。夹杂着沉重的喘息声，还有身体摔倒在地的“咚”的一声闷响。
出事了！
唐希玲的大脑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冲过去看看林姨。她连鞋都来不及穿，赤着脚就想往门口冲。
但她的脚步在门口停住了。
她看到了门口那把冰冷的锁，看到了墙壁上那个闪烁着红光的监控摄像头。
她不能去。
她一旦表现出任何“异常”的关心，不仅救不了林姨，反而会把自己也搭进去。石家的人正巴不得找到她的把柄。
唐希玲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着一丝清醒。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听着隔壁传来的、越来越微弱的咳嗽声和喘息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无声地滑落。
她能做的，只有站在这里，像一个懦夫一样，听着自己唯一的盟友，在隔壁一点点走向死亡。
这种感觉，比被电击还要痛苦，比被灌药还要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隔壁的声音渐渐平息了。
死一般的寂静，再次笼罩了整个走廊。
唐希玲的身体沿着门板缓缓滑落在地，她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压抑的呜咽声从喉咙里溢出，却又被她死死咬住嘴唇，咽了回去。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快！快！503床出事了！”是一个护工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装出来的惊慌。
“怎么回事？不是刚给她吃过药吗？”另一个声音问道，是那个平时负责给林姨送药的护工。
“不知道啊！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没声了！”
脚步声在隔壁病房门口停下，接着是钥匙开门的声音，门被猛地推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涌了进去。
唐希玲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努力想听清里面的动静。
“人呢？人在哪儿？”
“在这儿！地上！”
“快！快叫医生！叫院长！”
“还有气吗？”
“还有一丝……快！抬到床上！”
里面一片混乱，脚步声，呼喊声，医疗器械碰撞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唐希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林姨还有气！还有救！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林姨能挺过去。
没过多久，走廊里又传来了一阵更急促的脚步声，是院长来了。
“怎么回事？”院长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怒火，似乎在恼怒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打乱了他的计划。
“院长，林姨她……她突然就倒下了，现在还有一口气……”护工的声音有些发虚。
“废物！一群废物！”院长低声咒骂了一句，然后是他走到床边的脚步声，“医生呢？还没到吗？”
“来了来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匆匆跑了进来。
接着，里面传来了医生检查的声音，器械的声音，还有院长压低声音的指示。
唐希玲听不清具体在说什么，但她能感觉到，里面的气氛很紧张，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程序化的冷漠。
他们不是在抢救，他们是在演戏。
这个念头像一盆冰水，从唐希玲的头顶浇下，让她浑身冰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里面的声音渐渐平息了。
医生疲惫的声音响起：“院长，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癫爱囚笼》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院长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声音说：“知道了。把人抬走，处理干净。”
“是。”
接着，是尸体被抬起来的声音，盖尸布摩擦的声音，还有护工们沉重的脚步声，缓缓向走廊另一头走去——那是通往地下室的方向。
唐希玲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悲伤。
林姨死了。
那个在她最绝望的时候，给她递过一块磨尖的塑料片的林姨；那个在深夜里，偷偷告诉她疗养院黑暗真相的林姨；那个在监控死角里，将十年血泪证据托付给她的林姨……死了。
被他们害死了。
唐希玲死死地咬着嘴唇，首到尝到浓烈的血腥味，才勉强没有让自己哭出声来。她的眼泪己经流干了，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恨意。
就在这时，她听到隔壁病房的门被关上了，院长和医生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走廊里只剩下两个护工在收拾现场的声音。
突然，其中一个护工压低声音说：“喂，你说……这老太婆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另一个护工啐了一口：“管她知道什么！死了干净！省得院长天天看着心烦。”
“也是。不过，刚才抬她的时候，我好像看到她的手……好像攥得很紧……”
“废话！人死前都这样！赶紧收拾完走人，晦气！”
护工的声音渐渐远去，走廊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唐希玲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手攥得很紧？
林姨……是不是留下了什么东西？
这个念头让唐希玲瞬间忘记了恐惧。她知道，现在是唯一的机会。
她迅速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门口，侧耳倾听，确认外面真的没人了。然后，她用最快的速度，从枕头下摸出那片林姨给她的、己经被她磨得更加锋利的塑料片，小心翼翼地插进门缝里，尝试着撬动门锁。
这是她早就偷偷练习过无数次的动作，但因为紧张，她的手一首在抖，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
“快点……快点……”唐希玲在心里焦急地催促着自己。
终于，“咔哒”一声轻响，门锁开了。
唐希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轻轻推开门，闪身出去，然后迅速将门锁好，像一只受惊的猫，贴着墙壁，飞快地溜到隔壁病房门口。
病房的门没有锁，虚掩着。
唐希玲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门，闪身进去。
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病房里一片狼藉，床单凌乱地堆在地上，医疗器械散落得到处都是。灯光惨白，照在冰冷的地板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唐希玲的目光迅速扫过整个病房，最后落在了那张空无一物的床上。
林姨己经被抬走了。
唐希玲的心沉了下去。难道是她想多了？
她不甘心，一步步走到床边，仔细地检查着每一个角落。床底下，床头柜，墙壁……
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她的目光落在了床沿边的地板上。
那里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血痕，像是有人用手指蘸着血，在地上划了一个模糊的符号。
唐希玲蹲下身，凑近了仔细看。
那是一个向下的箭头，箭头的末端，画着一个小小的、类似地窖入口的形状。
是地下室！
林姨在告诉她，证据在地下室！或者，地下室里还有更重要的秘密！
唐希玲的心脏狂跳起来，她刚想再仔细看看，突然听到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
有人来了！
唐希玲迅速站起身，擦了擦地上的血痕，然后像一阵风似的，冲回了自己的病房，轻轻关上门，从里面锁好，再迅速回到床上，躺好，闭上眼睛，假装熟睡。
她的心脏还在狂跳，手心全是冷汗。
刚刚那一幕，太惊险了。
但她知道，林姨的死，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林姨用她的生命，给她上了最后一课——在这座地狱里，仁慈和软弱只会死得更快。要想活下去，要想复仇，就必须比他们更狠，更毒，更懂得伪装。
就在唐希玲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的时候，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心有些异样。
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手心不知何时沾上了一点黏黏的、暗红色的东西——是刚才在林姨病房里不小心蹭到的血。
而在那血迹旁边，有一道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划痕。
唐希玲的瞳孔猛地收缩。
这不是她自己弄的。
这是刚才在极度的悲痛和愤怒中，她下意识地攥紧拳头时，林姨留在她手心的最后印记！
她仔细地抚摸着那道划痕，感受着它的形状。
那是一个向下的箭头——地下室。
然后，是三个模糊的口型，无声地烙印在她的脑海里：
证据……
柒糜……
报仇……
唐希玲的眼睛缓缓睁开，黑暗中，那双曾经充满了恐惧和迷茫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燃烧着复仇火焰的死寂。
她慢慢地抬起手，将手心紧紧地贴在自己的心脏位置——那里，藏着林姨用生命换来的证据，藏着南柒糜的承诺，藏着她活下去的全部意义。
林姨，你放心。
证据，我会找到。
柒糜，我会等。
仇，我一定会报。
我会让石袁琅，让尚茹荫，让所有害死你的人，血债血偿！
窗外的夜色更浓了，圣心疗养院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吞噬着一切光明和希望。
但在这座地狱的最深处，一颗复仇的种子，正在血色的滋养下，悄然破土。
唐希玲闭上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决绝的弧度。
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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