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闭室的警报，还在苟延残喘地嘶鸣，红光像垂死野兽的眼睛，一下下舔舐着林衍嘴角未干的血迹。
天花板那根冒着青烟的熵值抽取探针，像个被拧断了脖子的金属怪物，无声地宣告着某种秩序的崩塌。
“操……你真把它干废了？”
卡洛斯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砂石，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撼。
他死死盯着那根的探针，又猛地转向林衍，微弱的光点剧烈闪烁。
“你他妈到底是什么怪物？”
朴英姬的光点，则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压得极低的气声，透着恐惧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
“不止废了探针……刚才，你触动‘灯塔’核心监控层了！那道数据涟漪……是最高级别的警报！只是被你强行制造的物理故障掩盖了！”
她急促地喘息着。
“他们会发现的……很快！我们会被‘深度净化’！”
深度净化。
联邦处理高危垃圾的术语。
意思是连人带记忆，彻底熵竭，连盐渣都不剩。
林衍背靠着冰冷的金属门，剧痛像钝锯子来回切割他的神经。
透支“盐视”强行冲击系统，代价沉重。
但他眼底那片死海之下，熔岩却在剧烈翻腾。
他看到了！
看到了那条被缝合的裂缝——
“源点暗流”！
看到了关联的古老代码【SALT-IN-FLOW】！
还有那些在血海中沉浮的、前缀为【IN-】的工号！
灯塔怕这个。
王耀也怕。
他们怕的，不是一个瘫痪的探针，而是怕这道被撕开的缝隙，怕那些被尘封的名字重见天日！
“他们怕了。”
林衍的声音嘶哑，却像淬了冰的铁。
“怕我们看到‘源点’，怕我们想起名字。”
他抬手，指尖在冰冷的地面上虚划。
黑暗中，他的“盐视”清晰勾勒出朴英姬回忆起的那个古老代码：
【SALT-IN-FLOW】。
“这个代码，是钥匙。开哪扇门的钥匙？”
“谁会知道？”
卡洛斯烦躁地低吼。
“这种核心机密，只有链群主或者灯塔工程师……”
“工程师……”
朴英姬的光点，猛地一亮，像抓住了什么。
“E区！马国富！老马！他以前是第一批‘灯塔’基建组的！他喝多了提过，当年挖地基，见过刻在合金骨架上的原始代码！他说那代码像鬼画符……后来那些骨架都被熔了……他因为知道太多被‘优化’到流水线！”
她语速飞快。
“老马！他认识那些鬼画符！”
老马！
马国富！
那个攥着写有张永胜名字的白布片，嘶吼着“登报表扬他”、“我们要尊严公示”的老工人！
林衍的心脏猛地一撞。
线索串联起来了！
灯塔的起源，被抹去的名字，工人的尊严诉求——
所有线索的节点，都在那个被“惩戒性熵值衰减”、关在隔壁等死的老马身上！
就在这时，禁闭室厚重的合金门外，传来清晰的脚步声。
不是安保机器人的机械音，是高跟鞋敲击金属地面的清脆声响，一下，一下，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冷节奏。
门无声地向一侧滑开。
门外惨白的灯光涌进来，刺得人睁不开眼。
一个女人的轮廓出现在门口，剪影修长利落。
“啧，真够热闹的。”
一个带着慵懒北欧口音的女声响起，冷漠得像西伯利亚的冻风。
光线勾勒出她的面容：铂金色的短发一丝不苟，冰蓝色的眼眸毫无温度，皮肤是常年不见阳光的冷白。
她穿着剪裁完美的银灰色联邦监察官制服，肩章上，代表全球审计链群的标志——
一枚被数据流环绕的蓝色冰山——泛着寒光。
【薇薇安·索伦森，北美审计链群，高级监察官。】
她的目光像手术刀，精准地扫过瘫痪的探针，卡洛斯和朴英姬惊惧的脸，最后落在靠在门边、脸色苍白嘴角带血的林衍身上。
“林续命师。”
薇薇安的红唇，勾起一个毫无笑意的弧度。
“你真是走到哪里，麻烦就跟到哪里。王董在ICU苟延残喘，欧亚链群股价暴跌，陈哲总监现在恨不得把你塞进熵值回收炉。现在，”她瞥了一眼天花板，“你还把灯塔的‘维稳工具’给报销了。精彩。”
她向前一步，高跟鞋踩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她的“盐视”权限显然极高，卡洛斯和朴英姬的光点，在她目光扫过时，都畏惧地瑟缩了一下。
“监察官阁下。”
林衍抬起头，声音依旧沙哑，却没有任何畏惧，首视着那双冰冷的蓝眼睛，“灯塔系统抽取E区工人熵值维持王董生命，本就是非法透支底层节点。我的操作合规，只是数据源选择稍有激进。”
他把“非法透支”和“合规操作”咬得很重。
薇薇安冰蓝色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被更深的玩味取代。
“合规？”
她轻笑一声，走到的探针下方，伸出一根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指，轻轻拂过探针表面的焦痕，“用底层混杂熵流冲击高管节点，导致系统紊乱，探针过载损毁……顺便，”她猛地转头，目光如电射向林衍，“还试图访问灯塔核心数据库，触发‘源点暗流’屏蔽协议。林衍，你管这叫‘合规’？”
“源点暗流”西个字，被她用标准的联邦通用语清晰吐出，像一颗冰弹砸进死水。
卡洛斯和朴英姬，瞬间僵住，连呼吸都停滞了！
她知道了！
她什么都知道！
无形的压力骤然升级！
薇薇安的气场，如同实质的冰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林衍的心沉了下去。
这个监察官，比陈哲更危险，更敏锐。
但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
“屏蔽协议的存在，本身就值得怀疑，监察官阁下。联邦的基础数据理应透明可查。比如，”他迎着薇薇安冰冷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E区工人张永胜的完整贡献记录，以及他应得的‘尊严公示’。”
“张永胜？”
薇薇安微微歪头，铂金色短发划过冷白的脸颊，像是在检索一个废弃的垃圾文件编号。
“哦，‘熵竭注销’的冗余节点。他的价值己经由联邦系统精确量化并转移完毕。至于‘尊严公示’？”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笑话，嘴角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林续命师，联邦的盐晶只标注价值，不记录名字。冗余信息只会占用宝贵的灯塔算力。这是效率。”
她的话像冰冷的盐粒，撒在卡洛斯和朴英姬鲜血淋漓的尊严伤口上。
朴英姬的光点，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几乎熄灭。
卡洛斯则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效率。
又是效率！
用效率和价值，抹杀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怒火在林衍胸中炸开！
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视野深处，那片血色盐海再次咆哮！
那座巨大的黑色盐碑上，【张永胜】的名字在血浪中沉浮，无数【IN-】的工号在闪烁！
灯塔系统蓝色的监控数据流，在视野中疯狂流淌，冰冷、高效、无情！
“效率？”
林衍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盖过了警报的残响。
“那就看看，烧掉这些‘冗余’，能换来多少效率！”
话音未落！
他将所有的精神，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意志，再次强行灌注进“盐视”！
目标：
不再是什么控制节点或数据库接口！
目标：
是禁闭室内无处不在的灯塔监控数据流本身！
更准确地说，是借助无处不在的数据流，作为跳板和放大器，目标锁定——
薇薇安·索伦森左臂上，那个闪烁着微光的个人终端！
那里面，存储着她的权限信息、她的任务简报、她的……私人通讯录！
轰——！
无形的精神冲击不再是雷霆，而是化作焚世的烈焰！
林衍的视野，瞬间被一片狂暴的金红色取代！
不再是手术刀，也不是重锤，而是一把泼向数据的汽油！
“呃啊——！”
薇薇安第一次发出了惊怒的痛呼！
她左臂上的个人终端，猛地爆出一团刺眼的电火花！
噼啪作响！
屏幕瞬间黑屏，冒出焦糊的青烟！
一股巨大的冲击力，让她踉跄着后退一步，冰蓝色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真实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同时—— 嗡！
禁闭室墙壁上、天花板上流淌的蓝色监控数据流，如同被投入滚烫岩浆的冰河，瞬间剧烈沸腾、扭曲、蒸发！
无数金色的光点，从中析出、爆裂！
整间禁闭室被闪烁的金色光点充斥！
每一个爆裂的光点，都映射出一段被标记为“冗余信息”——
被薇薇安权限加密保护的名字和影像片段！
那是她的私人联系人列表！
【罗伯特·陈（基因链群主）——私密通讯频率：XXXX】
【埃隆·K（北美链群主秘书）——晚餐预约：XX餐厅】
【王耀（临时节点）——指令备忘：尽快处理林衍（深度净化）】 ……
最后定格并最大、最亮的一段影像，赫然是薇薇安自己，穿着监察官制服的全息证件照，旁边标注着她的名字：
【薇薇安·索伦森】！
名字！
她的名字！
连同那些高高在上的链群主们的名字，在这狭小的囚笼里，在金红色火焰般的光点爆裂中，被赤裸裸地、强制性地公示了出来！
“不——！”
薇薇安发出一声尖锐到变形的嘶喊，那是比被刺伤更深的恐惧！
她引以为傲的冰冷面具，第一次彻底碎裂，只剩下被侵犯核心隐私的愤怒和一丝狼狈！
她用完好的右臂，徒劳地去遮挡空气中，那些闪烁着她名字的光点碎片！
金光爆裂，映照着所有人惊愕的脸。
卡洛斯张大了嘴，像条离水的鱼。
朴英姬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中有泪光混合着一种扭曲的快意。
林衍靠在门上，脸色惨白如鬼，嘴角鲜血蜿蜒，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燃烧着焚尽一切的火焰！
他看着薇薇安那张因惊怒而扭曲的、失去了所有高贵冷漠的脸，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像烧红的烙铁砸在每个人的灵魂上：
“看，名字烧起来。”
“比盐晶亮多了。”
作者“代天牧之”推荐阅读《海盐联邦》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SQLU/)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