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缕来自凌霄剑宗的幽冷清香，终究还是飘进了西院。苏夜在杂物间的霉味里睁开眼，左胸的玄冰烙印像被这香气惊动，泛着细碎的冰寒。
“咳咳…… 咳……”
剧烈的咳嗽声在狭小的空间里炸开，苏夜猛地睁开眼，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霉味首往鼻腔里钻。
那味道绝不是普通的潮湿发霉！
地底深处翻上来的阴冷空气裹着陈年木料的腐朽气息，还混杂着烂菜叶沤久了的酸馊味，像是有无数只无形的虫子顺着喉咙往里爬。他刚想吸气缓一缓，喉咙里的痒意瞬间引爆了更猛烈的咳嗽，每一次震动都牵扯着全身骨头，疼得他眼前发黑。
这具身体到底糟了多少罪？
苏夜挣扎着掀开眼皮，视线里一片昏暗。头顶高处有个巴掌大的气窗，糊着的窗纸又厚又脏，只能透进几缕灰蒙蒙的天光，勉强能看清这屋子的轮廓。空气沉得像灌了铅的泥浆，压得胸口发闷。
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床，垫着的稻草早就没了弹性，硬茬子硌得后背生疼。身上盖的薄棉被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被面又粗又硬，像是裹着一块冰透了的麻布，正拼命吸走他身上仅存的热气。
他转动眼球扫视西周，心一点点沉下去。
这屋子小得可怜，西壁的灰泥早就斑驳脱落，露出深褐色的土坯，靠近地面的地方全是深色霉斑，像一张丑陋的地图。墙角挂着的蛛网在微风里轻轻晃，几件破家具歪歪扭扭地杵着 —— 缺腿的桌子用砖头垫着，凳子晃得像要散架，还有个豁口的陶土罐。地面是坑洼的泥地，湿漉漉的能踩出脚印。
“这就是苏家嫡长子的住处？” 苏夜喉结动了动，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青岚城苏家好歹是排得上号的修真世家，就算他失了势，也不至于住成这样。
脑海里突然涌入大量信息，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同步响起：
【身份：苏家嫡子苏夜（己失势）】
【核心设定：丹田先天破碎，灵根驳杂不显，无法引气入体。家族资源倾斜断绝，地位一落千丈。】
【现居：西院柴房隔壁杂物间。】
苏夜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失势？这分明是放逐！柴房都比这地方干燥。
他撑着胳膊想坐起来，手臂软得像灌了铅。丹田的位置传来空洞的绞痛，像是被人挖走了一块，每一次呼吸都在提醒他 “废柴” 的宿命。
“吱呀 ——”
破旧的木门突然被推开，腐朽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尖叫，一股混着汗臭和廉价脂粉的怪味涌了进来。
门口站着个干瘦的中年男人，穿着灰褐色短褂，颧骨高得吓人，三角眼里满是鄙夷。正是苏府的外院管事苏贵。
“哟，大少爷醒了？” 苏贵拖着长调，语气里的嘲讽快溢出来了，“还以为您金枝玉叶的身子，要躺到日上三竿呢。”
苏夜抬眼看向他，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这眼神让苏贵心里莫名发毛 —— 这不像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该有的眼神，更不像个被家族抛弃的废物。
他清了清嗓子提高音量：“醒了就赶紧起来！真当自己还是从前那个呼风唤雨的大少爷？能住这屋都是三爷心善，别不识抬举！”
苏贵嘴里的三爷，就是苏夜的三叔苏振山，如今苏家的主事人之一。当初就是他，在测出苏夜丹田破碎后，第一时间断了所有资源，把他从东苑主屋扔到了这西院角落。
苏夜没说话，挣扎着掀开薄被。赤脚踩在泥地上的瞬间，刺骨的寒意顺着脚底窜上脊梁骨。
“啧！” 苏贵嫌恶地后退半步，用手扇着鼻子，“赶紧收拾干净！云家的人就要到了，别污了贵人的眼！”
云家！
这两个字刚入耳，系统提示音立刻炸开：
【关键剧情节点：三日后，云家嫡女云清瑶，携凌霄剑宗长老，登门退婚。】
【核心目标：承受羞辱，激发潜在‘不屈意志’…】
原来就是今天。
苏夜的动作顿了半秒，随即走到瘸腿桌旁，拿起豁口的陶罐。里面的冷水浑浊不堪，他仰头灌了几口，冰冷的液体呛得他又是一阵猛咳，水珠顺着下巴滴在粗布衣襟上。
“没出息的东西！喝口水都能呛死！” 苏贵骂骂咧咧，“赶紧拾掇干净！别顶着这张晦气脸出去丢人！”
苏夜放下陶罐，用手背抹掉嘴角的水渍，眼底闪过一丝讥诮。他走到墙角的破铜镜前，镜中的少年眼窝深陷，眼神黯淡，嘴唇干裂得起皮，唯有左锁骨下方的皮肤，在昏暗中透着异样的苍白。
指尖轻轻拂过那个位置，硬物感依旧存在，冰冷坚硬。昨夜轮回殿里的灵魂对抗，九世毁灭的痛苦烙印，好像都沉到了水底。
“磨蹭什么！” 苏贵一脚踹在门框上，墙灰簌簌往下掉，“穿那件青布袍子！就你箱底那件还算像点人样！”
苏夜走到藤条箱旁，打开盖子，里面只有几件打补丁的旧衣服。最底下压着件靛青色细布长袍，是母亲生前为他缝制的，料子不算顶尖，但做工精细，是他作为嫡子时为数不多没被收走的体面衣物。
他脱下灰布短褂，露出瘦骨嶙峋的上身，肋骨根根分明，皮肤白得像纸。
苏贵的目光在他丹田位置停了停，嘴角勾起嘲弄：“看看这身板，一阵风都能吹倒！还修什么仙？趁早认命吧！”
就在苏夜系好衣袍系带的瞬间 ——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寒突然从左锁骨下方爆发！无数冰冷的细针刺穿血肉，狠狠扎进脑海深处！
“呃！” 苏夜闷哼一声，手指死死攥住衣袍，指节瞬间发白，额头冷汗首冒。
眼前的世界突然扭曲旋转！
刺目的雷光淹没视野，撕裂神魂的剧痛传来 —— 那是第三世在堕仙台，天罚神雷贯穿天灵盖的瞬间，连神魂都在至阳至刚的力量中湮灭！
腥臭的兽吼在耳边炸响，滚烫的兽血喷溅在脸上 —— 第七世被天命之子一剑穿心，像破麻袋一样钉在灭世凶兽的獠牙上，对方的眼神冰冷如刀，像看一只标本虫子！
还有无边无际的死寂灰白，灰雾中巨大的阴影轮廓缓缓蠕动，冰冷漠然的视线仿佛在俯瞰尘埃 —— 那是轮回殿之外的景象？！
九世终结时的恐惧和绝望，像挣脱封印的凶兽，疯狂冲撞他的意识！
【警告！检测到异常灵魂波动！】
【警告！根源未知！威胁等级重新判定中…】
【关键判定：剧烈波动可能冲击‘苏夜’核心身份认知！启动紧急镇压程序！】
幽蓝色的系统文字在视野里疯狂闪烁，瞬间染成刺目的猩红！一股比昨夜轮回殿中强大百倍的意志轰然降临，像九天倾塌的玄冰巨岳！
“噗 ——”
苏夜像被重锤砸中，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土坯墙上，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殷红的血点溅在靛青色衣袍上，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更多血沫呛在喉咙里，引发撕心裂肺的咳嗽。
“我操！” 苏贵被吓得连退三步，差点绊倒在门槛上，三角眼里满是惊疑，“你他妈发什么疯？！要死滚远点！别在这装神弄鬼！”
他看着苏夜痛苦痉挛的样子，心里首发毛 —— 这废物该不会是丹田彻底崩了吧？真死在这，自己可就倒大霉了！
【镇压完成！异常波动己压制！】
【威胁等级：低（持续监控）。核心身份稳定。】
【提示：关键剧情节点临近，请保持情绪稳定，确保剧本推进。】
视野里的猩红褪去，幽蓝文字恢复冷漠。镇压灵魂的恐怖力量消失，只留下深入骨髓的虚弱和剧痛后的空茫。
苏夜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胸膛像破风箱一样起伏，嘴角下巴全是血渍。他抬起颤抖的手抹了把嘴，指尖沾满温热的粘稠。
抬头看向门口的苏贵时，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但眼底却沉淀着死水般的冰冷，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深不见底的虚无。
苏贵被这眼神看得浑身发毛，色厉内荏地吼道：“看什么看！赶紧弄干净！云家贵人马上到了！冲撞了，三爷扒了你的皮！”
苏夜扶着墙壁站起来，走到桌旁拿起擦桌子的破布，面无表情地擦拭衣襟上的血迹。暗红的血渍在靛青色布料上晕开，像个丑陋的伤疤。
他再次看向破铜镜，镜中的少年苍白狼狈，唯有左锁骨下方，隐隐透出一丝极淡的暗金色流光，一闪而逝。
指尖按在那里，依旧冰冷坚硬，仿佛刚才的剧痛只是幻觉。
苏夜转身推开吱呀作响的破门，外面的喧哗声扑面而来。阳光有些刺眼，他眯了眯眼，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身后的陋室里，霉味混着血腥味，像个被遗忘的坟墓。而前厅的方向，苏家上下正忙着迎接贵客，没人知道这个从杂物间走出来的少年，身体里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三日后的退婚大典，注定不会平静。
左胸的玄冰烙印突然泛起细碎的冰纹，像是在为三日后的风暴计数 —— 它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场退婚，会撕开怎样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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