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冰烙印的冰纹还未消退，苏夜就在祠堂前的剧痛中弓起了身子。那枚烙印像枚定时炸弹，正随着退婚的临近，疯狂跳动。
剧痛！
不是轮回殿那蚀骨的冰寒，也不是经脉寸断的麻木！
一股滚烫到仿佛要焚毁灵魂的剧痛，从苏夜身体最深处猛地炸开！就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顺着脊椎骨缝狠狠钻出，精准扎向他早己千疮百孔的丹田！
“呃啊 ——！”
压抑到极致的嘶吼撕裂喉咙，祠堂前死寂瞬间被打破！苏夜猛地佝偻成虾米，双手死死抠住青石板，指骨因用力过度发出咯吱脆响，指甲当场崩裂翻卷，鲜血顺着指缝沁入石缝，染红了一大片冰冷的地面！
额头重重磕在石板边缘，咚的闷响震得他眼前发黑，那些围观众人脸上的嘲讽和恶意，在金星乱冒的视野里扭曲成一张张恶鬼般的嘴脸。
“哈哈哈！这就撑不住了？” 赵虎的笑声比砂纸擦玻璃还刺耳，抬脚就往苏夜旁边啐了口唾沫，“废物就是废物，吓唬两句就尿裤子了？”
“云仙子快看！这烂泥连站都站不稳啦！”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还敢惦记云仙子？”
哄笑声浪翻涌而起，像是无数根针狠狠扎向苏夜的耳膜。
台阶上，云清瑶秀眉微蹙。
她看着苏夜那几乎要蜷缩成球的背影，看着他绷紧到颤抖的脊背，心头竟莫名掠过一丝异样。这痛苦似乎太过剧烈，不像是装出来的…… 倒像是濒死的野兽在最后的挣扎。
但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掐灭。
一个丹田破碎的废人，再痛又能如何？不过是蝼蚁的垂死挣扎罢了。
她指尖轻轻着腰间的凌霄剑宗令牌，冰凉的触感瞬间让她清醒 —— 她是高高在上的内门弟子，而地上的少年不过是烂泥里的蝼蚁，本就该是云泥之别！
苏夜根本听不到那些嘲讽。
他所有的心神，都被体内那场突如其来的风暴牢牢攥住！
就在刚才，云清瑶那句 “云泥之别” 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他的理智！锁骨下那枚冰冷碎片突然爆发出灼烫的悸动，九世轮回被掠夺、被践踏的滔天怨怒，如同火山般冲垮了他的堤坝！
凭什么？！
凭什么我要承受这九世的羞辱？！
凭什么我的命运要被这狗屁剧本钉死在尘埃里？！
一股狠戾从灵魂深处翻涌上来！他几乎是本能地调动起这具身体里最后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气感 —— 那是原主丹田破碎前残留的最后一点本源，像风中残烛般随时会熄灭。
他不管不顾，疯了一般驱使着这丝气感，狠狠撞向那早己是一片废墟的丹田！
这不是修炼，这是自毁！
是困兽在绝境里用头颅撞向铁笼的疯狂！
“咔嚓 ——！”
意识海里仿佛响起琉璃碎裂的脆响！那布满蛛网裂痕的丹田，在这一撞之下彻底崩解！积压在胸口的郁气终于找到宣泄口，化作那声嘶哑的嘶吼冲出喉咙。
紧接着，是灭顶的绝望。
他清晰地 “看” 到体内 —— 丹田核心处，那象征着修行根基的地方，此刻碎得像个满是破洞的风袋！微薄的灵气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无数裂缝疯狂外泄！
漏风！
彻彻底底的漏风！
身体像是被扎了千百个洞的皮囊，好不容易攒下的一点热乎气，正争先恐后地从裂缝里溜走。西肢百骸传来骨髓被抽干般的空虚，连心跳的温热都在迅速冷却，比轮回殿的寒冰更添了几分绝望。
“唔……”
苏夜喉咙里滚出痛苦的呜咽，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袍，紧紧贴在皮肤上。他的脸色从惨白褪成死灰，像一尊蒙尘的石膏像，只有身体还在神经质地抽搐，散发着浓烈的濒死气息。
“他…… 他不会真死了吧？” 有旁系子弟看着这景象，下意识后退半步，声音发虚。
赵虎心里也咯噔一下，但嘴上依旧强硬：“装的！肯定是装的！想用死样骗同情？云仙子怎么可能……”
话没说完，就被苏夜体内突然爆发的诡异波动打断！
【警告！宿主丹田彻底崩解！】
【本源灵气流失 99.7%！】
【生命体征急剧下降！】
【检测到剧本核心道具‘不屈意志’濒临损毁！】
【紧急预案启动！注入维持能量！】
幽蓝的系统文字带着猩红边框疯狂闪烁，冰冷的机械音在苏夜意识里炸响！
一股霸道的暖流凭空出现，蛮横地冲进他枯竭的经脉！这股能量像滚烫的铁水，所过之处，本就脆弱的经脉传来撕裂般的灼痛！
但这根本不是救赎！
系统只是在抢救 “道具”，是为了保住激发 “不屈意志” 的可能，为了让这该死的剧本继续演下去！
苏夜在剧痛中反而笑了，笑得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声。
多么可笑的仁慈！
可就在这系统能量冲刷下，他的 “内视” 变得异常清晰 ——
他 “看” 到了丹田废墟中央，在无数碎裂的灵气残骸里，那枚锁骨下的碎片投射出一点微光，正顽强地悬浮在冰冷的虚无中！
那光芒不是灵气，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吸力，正贪婪地吞噬着那些逸散的灵气，甚至连系统注入的维持能量，也在被它一点点蚕食！
吞噬的过程痛得他灵魂都在颤栗，像是有无数虫子在啃噬伤口，又像是冰火在同时灼烧神魂。
但在这极致的痛苦里，苏夜的意识反而凝聚起一丝前所未有的清明。
不是愤怒，不是绝望，而是九世毁灭沉淀下来的 —— 死寂般的平静。
一个念头如同冰锥刺破混沌：
原来，这破碎的丹田，这漏风的躯壳，才是真正的牢笼。
锁住的，从来都不是他的修为，而是他自己！
“苏夜！”
祠堂上的苏承岳终于开口，语气里带着惊疑。他修为深厚，自然察觉到苏夜体内那诡异的能量波动，还有那股强行介入的陌生力量。
“祠堂重地，休得装疯卖傻！” 苏承岳冷哼一声，示意执事递上退婚玉简，“按族规，你需亲手接过退婚书！”
烫金玉简散发着云家特有的清冷灵气，悬浮在苏夜眼前。只要接过它，这场羞辱就尘埃落定，他苏夜的名字，将永远钉在青岚城的耻辱柱上，成为云清瑶仙途的垫脚石。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苏夜那只沾满血污和泥土的手上。
等着看他最后的屈服。
云清瑶也静静注视着，眸光淡漠如神祇俯瞰蝼蚁。在她看来，结局早己注定。
就在这时，苏夜的指尖在青石板上微微蜷缩。
下一秒，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那只手没有去接玉简，而是猛地抬起，五指如钩，狠狠抓向自己的左胸锁骨下方！
“嗤啦 ——”
皮肉被抓破的声音格外刺耳！鲜血瞬间从指缝涌出，染红了青灰色的衣袍！
“疯了！他真的疯了！”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不少人吓得连连后退。赵虎更是瞪大了眼睛，喉咙滚动着说不出话。
唯有云清瑶，在看到那片血光时，瞳孔骤然收缩！
她腰间的凌霄剑宗令牌，竟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发出急促的嗡鸣！
一丝极其微弱，却让她灵魂都感到悸动的气息，正从苏夜抓破的血肉里泄露出来！那气息冰冷、死寂，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毁灭与古老的沧桑……
“你……” 云清瑶第一次失声，绝美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这是什么气息？
为什么会让她从心底感到不安？
苏夜猛地抬起头！
惨白的脸上沾满血污和冷汗，嘴唇被他自己咬得血肉模糊，而那双眼睛，却彻底变了！
不再是麻木的死灰，也不是疯狂的赤红，而是淬过万载玄冰的冷冽！
那目光扫过云清瑶震惊的脸，扫过苏承岳惊疑的表情，扫过周围所有惊骇或鄙夷的面孔，像是在看一群跳梁小丑。
眸底深处，倒映着所有人的影子，却又仿佛穿透了他们，望向了某个更加遥远、更加恐怖的存在。
“呵……”
一声低哑的轻笑从他染血的唇边溢出，带着洞悉一切的冰冷嘲讽。
苏承岳被那眼神看得心头一凛，强作镇定地沉声道：“苏夜神智不清，己无法完成仪式！执事，代按手印！”
他顿了顿，又道：“来人，把他拖下去！好生看管，莫污了祖宗之地！”
两名护卫立刻上前，粗暴地架起的苏夜。他胸口的血还在淌，身体软得像没骨头，任由护卫像拖麻袋一样把他拖走。
没人看到，被碎发遮住的眼底，那抹冷光越来越盛。
身体被拖在青石板上摩擦，伤口传来新的剧痛，但苏夜浑不在意。
他所有的心神，都集中在丹田深处 ——
那片废墟中央，碎片投射的微光越来越亮，吞噬能量的速度越来越快。在那光芒核心，一丝迥异于任何灵力的冰冷气息，正如同蛰伏的毒蛇，悄然滋生、蔓延……
就在这时，拖动他的护卫脚步猛地一顿。
似乎听到，从少年软塌塌的身体里，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让人头皮发麻的 “咔嚓” 声。
像是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在布满裂纹的冰层下，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
而那道缝隙背后，似乎有什么禁忌的存在，正在缓缓睁开眼睛……
那道缝隙里渗出的冰冷气息，与系统倒计时的 “退婚” 二字产生了诡异的共鸣 —— 它在等，等云家的拜帖如剑般刺破苏家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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