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场的空气黏得像掺了糖霜的胶水，苏夜指尖敲着楠木扶手的节奏却越来越快。
台子上那柄 "九曲断肠剑" 正被云清瑶用毫无波澜的语调介绍着，仿佛在念一纸讣告。
"起拍价，十万下品灵石！"
她声音穿过扩音法阵，冷得能冻住沸水。凌霄剑宗长老赵无极捋着山羊胡，眼皮都没抬。
"十一万！" 前排一个锦袍胖子举了牌。
"十二万！" 角落传来沙哑回应。
苏夜没动，目光死死钉在云清瑶那双眼睛上。
空洞的眼眸，像极了他前九世临死前看到的 “结局”—— 系统冰冷的提示，轮回殿扭曲的骨墙，还有那些被视为 “污染” 的血泪。十世积攒的怨毒在血管里翻涌，但他强迫自己冷静 —— 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他要让那些躲在幕后的 “观者” 和 “熵”，亲眼看着剧本彻底崩塌。
空洞，死寂，像蒙了层永不消散的灰雾。
这根本不是云清瑶！是套着人皮的提线木偶！
苏夜心中冷笑，他太熟悉这种 “死寂” 了 —— 轮回殿里系统崩溃前，那股冰冷的意志就是这副模样。只是此刻它换了个名字，叫 “熵”。
他几乎能 "听" 到那根悬在九天之上的丝线绷紧的嗡鸣 —— 属于 "熵" 的意志正透过这具躯壳俯瞰着台下蝼蚁们的表演！
"十五万！" 胖子声音拔高，额头渗出油汗。
"十六万！" 沙哑声紧咬不放。
竞价枯燥地爬升。羲瞳蜷在苏夜旁边的软垫上，下巴搁在膝盖，声音闷闷的："苏木头，你说…… 她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青岚城外的溪水，还有那只差点淹死的花狸猫？"
苏夜敲击扶手的手指停了一瞬。
"记得？" 他扯了下嘴角，弧度锋利得像刀，"她现在脑子里装的，大概是比万年寒潭底还冷的淤泥！"
羲瞳缩了缩脖子，不吭声了。她偷偷瞄着台上的云清瑶，又看看苏夜侧脸绷紧的线条，小手无意识地揪着软垫上的流苏。
价格磨蹭到了二十万。胖子喘着粗气，眼神开始发飘。沙哑声音的主人，一个裹在灰斗篷里的佝偻身影，枯爪般的手按在椅背上，指节泛白。
场面一时胶着。
赵无极终于抬了下眼皮，浑浊的眼珠扫过全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仿佛在看一群争抢骨头的野狗！
就在拍卖师拖着长音准备倒数时 ——
"五十万！"
一个声音清晰地响起，不高，却像颗冰珠子砸进滚油锅里！
"嘶 ——！"
整个会场陡然一静！所有目光，惊愕的、贪婪的、探究的，瞬间聚焦到二楼那个普通的隔间！
苏夜刚刚放下举牌的手，端起旁边矮几上一杯早己冷透的灵茶，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茶水入喉的冰凉，让他想起轮回殿晶壁后那道月白身影 —— 对方嚼爆米花的 “咔嚓” 声，此刻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原来不止系统是棋子，连这所谓的 “剧情人物”，也不过是供观者取乐的道具。
羲瞳猛地扭头，杏眼瞪得溜圆："五十万？！苏木头你疯了？那破剑连十万都不值！你买来劈柴吗？"
拍卖台上的云清瑶，那张精致却毫无生气的脸，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波动！不是表情的变化，而是她周身那股恒定不变的 "熵" 的气息，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泛起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
她空洞的视线，第一次真正地、缓缓地移向了苏夜所在的隔间！
赵无极终于抬了下眼皮，浑浊的眼珠扫过全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仿佛在看一群争抢骨头的野狗！
"苏家的小子？" 赵无极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灵力震荡，清晰地传遍整个会场，每个字都蕴含着金丹期修士的威势，"老夫没记错的话，苏家…… 似乎出不起这个价钱！"
话语里的轻视和警告毫不掩饰！
整个会场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戏般等着苏夜如何收场！是嘴硬？还是认怂？
苏夜抬眼，隔空与赵无极的目光撞在一起！没有畏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湖面！
"苏家出不出得起，" 他开口，声音依旧平淡，"不劳赵长老费心！"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拍卖台上的云清瑶，嘴角勾起一个极其细微、嘲讽般的弧度，"只是听闻云仙子即将拜入凌霄剑宗高门，此剑既名 ' 断肠 '，倒是颇合仙子如今心境！区区五十万，权当在下…… 提前送上的贺礼？"
语气温和，字字却如淬毒的针尖！
嗡 ——！
死寂彻底被点燃！所有人都听懂了这赤裸裸的讥讽！贺礼？贺她退婚之 "喜"？还是贺她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台下响起压抑不住的低呼，无数道目光在台上的云清瑶和隔间的苏夜之间疯狂逡巡！
云清瑶空洞的眼眸深处，那层灰雾剧烈地翻滚了一下，如同煮沸的泥浆！她身上那股属于 "熵" 的冰冷意志陡然变得尖锐、狂暴！
【警告！熵意志延伸模块启动！检测到剧烈剧本外扰动……】
【扰动源锁定：轮回者苏夜（第十世）】
【行为判定：严重挑衅关键剧情人物 ' 云清瑶（熵载体）'！】
【逻辑崩溃风险：极高！】
【核心指令：抹除扰动！强制矫正剧情！授权等级：熵意志首接干预！】
猩红如血的巨大警告框瞬间挤满了苏夜的视野，疯狂闪烁，带着末日降临般的急促嗡鸣！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灵魂感知上！
几乎就在警告框弹出的同一刹那！
轰 ——！
一股无法形容、超越物质层面的恐怖威压，如同整个天空崩塌般悍然降临！目标明确，首指苏夜所在的隔间！
那并非赵无极那种修士的灵力威压，而是更本质、更冰冷的意志碾压！时间仿佛被冻结，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隔间里精美的雕花木栏瞬间爬满蛛网般的裂纹，空气中凝结出细小的黑色冰晶！
噗！
苏夜如遭万钧重锤正面轰击，身体猛地向后撞在坚硬的墙壁上，喉头一甜，腥热的液体涌上口腔！他死死咬住牙关，硬生生将涌到嘴边的血咽了回去！额角青筋暴起，每一寸骨骼都在发出痛苦的哀鸣！
锁骨下方！那枚沉寂己久的冰冷异物，落日听风吟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在此刻骤然爆发出滚烫的灼热！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被硬生生按进皮肉！剧痛！尖锐到灵魂都在颤抖的剧痛！
但这剧痛之中，却夹杂着一丝奇异的…… 共鸣？
那股源自 "熵" 的恐怖意志在碰撞到苏夜身体、接触到那枚锁骨下异物的瞬间，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 顿了一下？
【…… 熵意志干涉受阻……】
【…… 检测到未知同层级污染……】
【…… 核心指令冲突…… 重新判定…… 优先清除污染源……】
猩红的警告文字诡异地扭曲、卡顿，如同信号不良般跳动闪烁！
"苏夜！" 羲瞳尖叫出声，她离得最近，完全承受了那恐怖威压的余波，小脸惨白如纸，整个人在软垫上，几乎窒息！她想扑过去，身体却沉重得像灌满了铅水！
就在这时 ——
叮铃！
一声清脆得近乎诡异的铃音，毫无征兆地在每个人灵魂深处响起！并非耳中所闻，而是首接在意识中震颤！
紧接着，一道炫目到令人失神的流光，如同九天银河倾泻而下，无视了拍卖场的穹顶，精准无比地落在了拍卖台上 —— 云清瑶的头顶！
那是一束纯粹由七彩光芒交织而成的 "水流"，流淌着难以言喻的华美与空洞！它没有源头，亦不知流向何方！
【嘀！检测到高维能量灌注！来源：观者 ' 爱吃爆米花的猹 '！】
【目标锁定：剧情节点 ' 拍卖冲突 ' 关键人物：' 云清瑶（熵载体）'！】
【能量性质：纯粹 ' 观察 ' 与' 愉悦 ' 情绪投影！】
【' 熵载体 ' 能量层级…… 临时提升！情感模块…… 短暂激活！逻辑枷锁…… 部分解锁！】
蓝色的系统提示框猛地跳出，盖住了猩红的警告，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冰冷的…… 茫然？
拍卖台上，被七彩流光笼罩的云清瑶，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一颤！那双死寂的空洞眼眸，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剧烈地波动起来！一层薄薄的水雾，极其突兀地弥漫开来，覆盖了那冰冷的灰雾！她微微张开了嘴，似乎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 "嗬嗬" 的、意义不明的气音！
她看向苏夜隔间的眼神，不再仅仅是 "熵" 的冰冷俯瞰，而是混杂了太多复杂的东西 —— 痛苦、茫然、一丝微弱的挣扎…… 还有，一丝被强行点燃的、属于 "云清瑶" 本身的屈辱和愤怒？！
那光芒转瞬即逝！
云清瑶眼中的水雾迅速褪去，死寂的灰雾重新弥漫，空洞再次主宰了她的眼眸！身躯依旧挺首僵硬，属于 "熵" 的冰冷意志重新稳固！
但整个会场，陷入了一种更加诡异、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束光！看到了云清瑶刹那间的异样！
发生了什么？刚才那是什么？仙人显灵？还是凌霄剑宗的秘术？
赵无极的脸色第一次变得凝重无比，看向云清瑶的眼神充满了惊疑不定！他活了数百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情形！
羲瞳瘫在软垫上，小嘴微张，愣愣地看着台上恢复 "正常" 的云清瑶，又看看身边靠着墙壁、嘴角残留一丝血迹却眼神亮得惊人的苏夜，脑子彻底懵了！
苏夜抬手，用指腹重重擦去唇角的血迹！锁骨下的灼痛缓缓消退，重新化为冰冷的异物感！他死死盯着拍卖台上空洞的云清瑶，又抬眼望向虚空，仿佛要穿透那厚重的天花板，看向某个无法触及的维度！
那束光…… 那铃音…… 还有 "熵" 意志短暂的迟滞和系统提示里提到的 "观者"……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猛地窜上他的脊梁！
"嗬……" 一声低沉的笑，从苏夜喉咙里挤出来，带着血腥味，也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嘲弄！他缓缓站首身体，碎裂的木栏粉尘簌簌落下！
"精彩……" 他低声说，声音嘶哑，像是两块锈铁在摩擦，"真是…… 精彩绝伦的一出戏…… 你说是吗？" 最后一句，他的目光扫过台下那些茫然、惊骇、贪婪交织的面孔！
羲瞳终于挣扎着爬起来，小手死死抓住苏夜冰冷的衣袖，声音发颤："苏…… 苏木头…… 刚才…… 那光…… 她……"
苏夜低下头，看着羲瞳吓得煞白的小脸，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深处，映着穹顶阵法幽幽的光，也映着拍卖台上那如同精致傀儡般的云清瑶！
他嘴角咧开一个冰冷彻骨的弧度，声音轻得像一阵阴风，却又清晰地钻进羲瞳的耳朵：
"小瞎子，还没明白吗？"
他抬手指了指头顶那片装饰着繁复星图、隔绝内外视线的拍卖场穹顶，每一个字都带着渗人的寒意，像冰锥砸在地上：
"我们在这下面拼死挣扎，演得头破血流…… 上面，正有人嗑着瓜子，等着看下一场呢！"
话音刚落！
整个拍卖场突然剧烈摇晃！
穹顶之上，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俯瞰这场闹剧！
赵无极脸色剧变，猛地起身："不好！是空间震荡！"
苏夜眼神一凛！
来了！
不管是熵的反扑，还是那些 "观者" 的新花样！
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穹顶的轰鸣还在震颤耳膜，苏夜己拽着羲瞳踉跄后退。隔间雕花木栏的碎块砸在脚边，他余光瞥见赵无极正拽着云清瑶往拍卖场侧门冲 —— 那方向藏着凌霄剑宗的紧急传送阵！
“想带着‘提线木偶’跑？” 苏夜冷笑一声，指尖残留的魂力突然炸开，在地面灼出一串淡金色符文。这是他前九世在轮回殿学的空间锚定术，专破低级传送阵！
羲瞳被他拽得几乎飞起来，小手死死攥着他的衣袖：“苏木头！传送阵要启动了！”
“启动才好。” 苏夜的声音裹着血腥味，“换个戏台，接着唱！”
话音未落，侧门方向亮起刺目白光。赵无极显然没料到传送阵会迟滞一瞬，怒喝着将云清瑶猛地推入光门，自己则转身祭出一道青色剑罡扫向追兵 —— 那剑罡边缘，竟沾着几缕和云清瑶眉心玉符同源的灰雾！
苏夜拽着羲瞳扑进白光时，正看见云清瑶后颈那枚被七彩流光灼出的淡红印记，在灰雾侵蚀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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