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匹在悬崖边人立而起，我死死拽住缰绳，眼睁睁看着沈无咎的身影被追兵吞没。
"沈无咎！你这个疯子——"
暴雨砸在脸上，和泪水混成一片。
身后传来弓弦绷紧的嗡鸣，我猛地俯身，三支羽箭擦着发梢射入泥泞。皇兄的亲卫统领举着火把狞笑："叶姑娘，跳啊！"
我摸向腰间——暗器囊空了，靴刀断了，连最后三枚铜钱都用来打穴了。
"他在拿命给你们拖延时间。"我忽然笑了，"你们也配追我？"
猛夹马腹，骏马长嘶着冲向悬崖！
统领的惊呼声中，我甩出藏在舌底的刀片割断马鞍系带。马匹坠崖的轰响掩盖了我抓住藤蔓的窸窣声。
血从虎口汩汩流出，染红了挂在崖壁的赤灵芝。
我在山洞里烧得昏天黑地。
恍惚间总听见铁链声响，睁眼却是满洞寂寥。那株染血的赤灵芝在石壁上发光，像极了沈无咎毒发时的眼睛。
第七日，洞外传来雪豹的呜咽。
我拖着伤腿爬出去，看见管家跪在暴雨里，怀中抱着个雪色身影。
"庄主......"
我踉跄扑过去，掀开白麻布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沈无咎的头发全白了。
不是老人的银白，是像新雪般刺眼的苍白。他安静地闭着眼，心口插着半截短箭，箭尾刻着皇族的蟠龙纹。
"共生蛊发作，庄主强闯皇城取药......"管家老泪纵横，"找到时就这样了......"
我掰开他紧攥的手，里面是一包晒干的赤灵芝，和我的褪色旧发带。
"......骗子。"我狠狠咬破手腕，把血滴进他唇缝，"说好等我骗你的......"
血滴到第三十九滴时，他睫毛颤了颤。
我还没来得及笑，突然被掀翻在地。沈无咎掐着我脖子嘶吼："谁准你喂血！"
他灰瞳里爬满血丝，白发被风吹得像索命幡。管家冲上来拽他："庄主！叶姑娘不知道共生蛊会反噬！"
我咳着大笑："早知道了......你书房暗格有本《南疆蛊术》......"
沈无咎僵住了。
那本书第三页明明白白写着：【共生蛊，主死仆殉】
"所以......"我抹了把脸上的血，"你给自己下毒是假，用蛊命绑着我才是真？"
山洞突然剧烈摇晃，碎石簌簌落下。管家变色："皇族死士用火药炸山！"
沈无咎抱起我就往外冲，白发扫过我染血的指尖："叶小刀，再信我一次。"
"信你什么？"
"信我......"他在漫天碎石中吻我眼睛，"舍不得让你殉葬。"
我们踩着雪豹的背跃出火海时，整座山己经塌成废墟。
沈无咎的白发在风中猎猎飞扬，像面宣战的旗。他单手抱着我，另一手抖开染血的圣旨——
"先帝遗诏在此！"
追兵们的刀剑咣当落地。圣旨上明黄缎子被血浸透，但"传位七子景和"六个字清晰如新。
我猛地扭头看他："你真是......"
"先帝幼子，当年被皇兄调包的真太子。"他擦去我嘴角血迹，"现在信了？"
远处传来号角声，黑压压的军队潮水般涌来，为首将领滚鞍下马："殿下！皇城己控！"
沈无咎却低头问我："想当皇后还是江湖骗子？"
"骗子。"我扯他白发，"但你的蛊......"
他忽然咬破指尖按在我眉心，蛊虫竟顺着血线爬出！
"共生蛊是假的。"他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少年，"当年骗你的。"
新帝登基那日，我偷了玉玺翻出宫墙。
刚跳上屋檐就被拽进披风里，沈无咎的白发缠了我满身："第几次了？"
"第三次！"我掏出他枕下的《骗术大全》拍在他胸口，"你故意留破绽！"
他握着我的手按向心口，那里有新愈的箭疤："赌你会回头。"
晚霞染红宫墙时，我咬着他耳朵说："沈无咎，我们扯平了。"
"嗯？"
"你骗我一次，我偷你一世。"
雪豹在墙根下打哈欠，把我们的影子揉进暮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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