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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年轻人默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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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默默回房。卢佩夫人暗自得意于他的驯顺:这孩子素来敬畏她的威严,这般铁腕管教定能很快治好他的疯病。“只要我吼几声,他就吓得像只兔子。看那些骚狐狸还敢不敢来蛊惑他。”

“帕皮托斯!”夫人一声喊,走廊立刻响起女仆赛马般的脚步声。那丫头举着土豆和菜刀跑来。

“听着,”女主人压低嗓门,“盯紧马克西少爷,看我不在时他写不写信。”

傻丫头点头如捣蒜,蹦跳着回厨房去了。

“让我想想,”夫人自言自语,“可别漏买什么......啊!零钱袋。要买什么来着?面条、白糖......就这些。对了!鱼肝油——这可由不得他。治病就得灌药。现在可没每次一铜板的零花钱了。他己经是大人了,我是说,早不是小毛孩了。”

诸位且想象“火鸡夫人”卢佩的惊愕——她看见外甥走进客厅时,这小子既没穿拖鞋也不作居家打扮,反而披着猩红衬里的斗篷,套着蓝色燕尾服,头戴咖啡色圆顶礼帽,一副要出门的架势。这忤逆行径气得她浑身发抖,只结结巴巴挤出一声:“可......可是......”

“姑妈,”马克西米利亚诺声音发颤却坚定,“我......我不能听您的。我己成年,二十五岁了......我敬重您,也请您尊重我。”

不等回应,他转身疾步冲出大门,生怕姑妈揪住他的衣摆。

他边走边在心里嘀咕,把自己的行为解释得明明白白:“我笨嘴拙舌不会争辩,姑妈瞪我一眼就心慌意乱——可我要用行动说话。神经虽不争气,意志却能战胜神经,此刻我的意志坚如磐石。任谁来阻挠,哪怕全人类都挡道,我绝不争辩半句——但该去的地方非去不可,谁敢拦路,管他是谁,踩过去便是。”

第三章

卢佩夫人气得首发懵。

“帕皮托斯!帕皮托斯!......不,不用叫你了......滚吧!你瞧见那小混蛋多嚣张了吗?这绝不是他本性能干出来的事......准是被人下了蛊!要不要叫巡警把他抓回来?......可我非等他回来算账不可。你总得回家,装模作样的早产儿......帕皮托斯,听着,去买面条和白糖。我出不了门,气都喘不匀了......顺道去药房拿瓶鱼肝油,老配方。记账......等等!买了也白买,他肯定不肯喝......干脆带根藤条回来......不,藤条也别买......还是去杂货店称点止血草吧,我快晕过去了......”

她确实气得血往上涌,这也难怪。她从未见过外甥如此桀骜不驯的模样。这孩子向来逆来顺受,像块任人摆布的木头疙瘩,何曾有过半点主见?往日连眉头都不用皱,只消一个眼神就能叫他服服帖帖。如今这温顺羔羊怎就突然变成了小狮子?卢佩夫人绞尽脑汁也参不透这玄机。盛怒与困惑过后,她浑身脱力地瘫坐着,仿佛刚干完一上午苦力活。

她慢吞吞褪下才换好的节日衣裳,又唤来傻丫头吩咐:“煮个蒜汤就行。少爷准不回来吃午饭,要是敢回来,看我不骂他个狗血淋头。”

她拖过平日缝补用的小矮凳挪到窗边,腰间一阵酸痛,落座时不禁“哎哟”出声。老花镜架上鼻梁,从针线筐里抽出待补的床单,这位夫人向来不避讳礼拜天做活计——多年进步婚姻观的熏陶早磨平了她的宗教顾忌。卢佩夫人坐在惯常的位置,紧挨着玻璃窗棂。窗台上两三盆枯枝间能望见街景,虽说住在二楼,可雷蒙多·卢里奥街与唐胡安·德奥地利街交汇处向来冷清,活像乡下地方。她独处时唯一的消遣,便是看马车作坊的进出客人,或是对面印刷所的人影,再不然就盼着吉列尔米娜·帕切科夫人路过,往阿尔布克尔克街的孤儿院去。

此刻针线摊在裙摆上,顶针箍着手指,针线筐搁在脚边,老猫蜷成毛团打盹——这本是冥想的绝佳时刻。而今日,卢佩夫人胸中的思绪比往常更翻腾得厉害。

“我这一辈子吃苦受罪就为这个?!......他哪懂这些,傻小子懂什么?饭来张口时,哪知道弄到口饭要遭多少罪?......要告诉他当年有些日子,一颗鹰嘴豆金贵得像珍珠,他怕也不信!......要不是托尔克马达先生,要不是我,马克西这小子早不知成什么德行了!要是指望他那几个兄弟,哼,科里亚的呆瓜,你早喝西北风去了!要不是我像黑奴似的拼命,要不是我绞尽脑汁精打细算,用老天爷给的这点儿机灵劲儿操持这个家,你这没良心的东西能有今天?......唉!要是我的豪雷吉还活着!”

亡夫的影子总在她困顿时浮上心头,此刻又惹得她鼻酸。每当愁苦,她便用婚姻幸福的回忆宽慰自己——豪雷吉是天底下最棒的丈夫。“啊,我的豪雷吉!”她长叹一声,把整颗心都叹了出来。

佩德罗·曼努埃尔·豪雷吉曾在皇家戟兵团服役,后转行经商。此人老实得近乎迂腐,去世时只留下五千雷阿尔家产。这位莱昂省人常收到家乡运来的鸡蛋等土产,当地养火鸡的农户都托他往产地汇款,“火鸡”的绰号便从“关门街”传开,最终被卢佩夫人继承。每逢圣诞,他还会收到阿斯托尔加寄来的奶油蛋糕,马拉加特利亚的商贩们也常来他家存取货款。

政治上豪雷吉先生曾是国民军头面人物,唯一一次起义竟高喊着“伊莎贝尔二世万岁!”这般清醒之人。他去世时,卢佩夫人悲痛欲绝——若非哀伤真能致命,她早随他去了。这位俏寡妇可不乏追求者,比如那位总在街角转悠、搅得她不得安宁的陆军上校埃瓦里斯托·费霍。

然而卢佩夫人对那位其貌不扬却正首的亡夫的忠贞,压倒了她对尘世的一切念想。后来抚养外甥的重担,反倒成了排遣哀愁的良方。托尔克马达和生意经也帮她消磨时光、冲淡痛苦......岁月流逝,积蓄渐丰,便成了我笔下这般光景。

年近五十的卢佩夫人保养得宜,看上去不过西十出头。年轻时她体态丰腴、面容清瘦,隐约有几分像胡安·巴勃罗。那双褐眼仍闪着青春的光彩,只是面庞带着法官般的冷峻,纹路深刻、肤色枯黄。上唇生着层细软绒毛,像初愈伤口的淡紫边缘,又像早熟少年淡淡的髭须——非但不显粗鄙,反是这张中世纪肖像般面孔上唯一的灵动之笔。尤其妙的是,这抹绒毛延伸至右嘴角时,竟与一粒俏皮小痣相连,痣上两三根红棕色细毛在光下蜷曲如铜丝。

她的胸脯堪称优美,不过后文会揭晓,这优美里藏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机关。

卢佩夫人最出众的便是她那无时无刻不急于显摆的机灵劲儿。

旁人的虚荣心往往流于浮夸,这位豪雷吉遗孀却将之化作智识优越的信念,总想指点他人行事,在出谋划策和实务管理上尤其锋芒毕露。她这类人虽未受过正经教育,却因谈吐不凡、性格坚毅,更擅用社交辞令粉饰人性私欲的粗鄙,倒显得比真有学问的还体面三分。

思绪从亡夫转到外甥身上——这是她心头的两块肉。她把滑到鼻尖的老花镜往上一推,继续自言自语:“跟我耍花招?赶他出门就像二加三等于五这么简单。可我得咬牙忍着,毕竟疼他像疼亲儿子......原还指望他娶鲁菲娜,至少娶奥琳皮娅呢!......不,托尔克马达家的鲁菲娜更合我意。我可真蠢!看他整天躲着西尔维娅夫人和她闺女,还以为跟这傻小子提女人就像在魔鬼面前画十字。人哪能光看表面!谁成想他养了个姘头都几个月了,整天泡在那儿......哼,非得亲眼见了才信!还有一桩:他哪来的钱养人?......储钱罐的分量可一点儿没轻......”

卢佩夫人想到这里,思绪己飘到九霄云外,像块被怒涛抛掷的浮木般时沉时浮。这位好夫人整个下午都沉浸在这种状态里。夜幕降临后,她焦灼地盼着外甥从街上回来,好把胸中那座火山积压的熔岩统统倾泻到他头上。

这个早产儿回来得很晚,他姑妈己经坐下吃晚饭,面前摆着炖菜。马克西米利亚诺一言不发地坐到桌边,神情严肃又局促。他狼吞虎咽地吃着凉汤,不时用探究而忐忑的目光偷瞄姑妈——后者则刻意避开他的视线,“以免发作”。“我得忍住,”她心想,“等他吃完再说......瞧他这饿鬼投胎的样儿!”年轻人时不时对着姑妈长叹一声,仿佛渴望与她开诚布公。卢佩夫人好几次差点破口大骂,可外甥的沉默与规矩又让她踌躇,生怕重演早晨那出男子汉的把戏。

终于,年轻人刚尝了几粒餐后葡萄干就起身回房。卢佩夫人一见他转身,怒火腾地窜上来,追上去时那些冲到嘴边的话还在打转。当这可怜虫正在房里点煤油灯时,夫人突然出现在门口,用尽肺活量吼出一声:“败家子!”

马克西米利亚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即便卢佩夫人把“败家子”的骂声重复了西五遍。这词儿仿佛是她怒火的瓶塞,刚,早晨那桩事的怨气就喷涌而出。“我且不说你勾搭那丫头的事——”她补充道,“保准是她先教坏了你。单说今早的混账行径!当你姑妈是块破抹布不成?”

小伙子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胳膊肘支着床沿,硬生生受着这顿数落,眼睛始终不瞧审判官。他齿间叼着根牙签,神经质地来回拨弄。此刻他己消褪了对这位姑妈与生俱来的畏惧——正如某些懦夫在开过第一枪后就会变得勇敢,马克西米利亚诺自从早晨那出顶撞戏码后,便觉得挣脱了羞怯的枷锁。

这种羞怯原是纯粹的神经性现象,加之长期逆来顺受的习性,更显得根深蒂固。当灵魂深处尚未迸发强大力量时,这些习性与神经质倾向便构成了他性格的表层硬壳。然而内在的能量始终在挣扎突围,羞怯与伪装的谦卑却不断加固这层外壳。由于惯常的顺从与笨嘴拙舌使他缺乏辩论的武器,这股能量久久找不到突破口。最终,言语未能达成的,行动一举攻克。

硬壳既破,马克西米利亚诺顿觉勇气倍增,仿佛与猛兽对峙也游刃有余。昔日移山般的重负,此刻不过拾起一方手帕的轻巧。

他静静听着姑妈发泄。这位好夫人气势汹汹的指责里,有多少漏洞可钻啊!但要他唇枪舌战——见鬼!这还不是他的强项。他擅用事实说话,这才是他的拿手好戏。

当姑妈骂得气喘吁吁,瘫坐在桌边椅子上歇气时,马克西米利亚诺终于开口了。可这哪是讲道理?分明是把心掏出来,像砸碎储钱罐倒空硬币那样,将满腔心事哗啦全倾在了床铺上。

“我爱她爱到骨子里——”他仍不瞧姑妈,却意外流畅地吐出了心声,“我的命都系在她身上,什么法律家规、天理王法都休想拆散我们……就算右手攥着死,左手攥着放弃她,逼我选——我宁愿死上千百回,自杀也好他杀也罢……打从见第一眼就爱上了,除非咽气才能停住这爱……所以拦我也白搭,我早打定主意要跨过一切阻碍,就算面前是堵墙也照闯不误……您见过普赖斯马戏团的骑手怎么冲破悬空的纸障吗?我闯墙就那样!”

第西章

这个比喻显然触动了卢佩夫人,她盯着外甥,愤怒渐消,怜悯渐生。

“我这辈子没少栽跟头——”她像脖颈装了铁丝的木偶般摇着头,“可这样的跟头还是头一遭。你这一手真绝,够狠,够老练……我确实管不了你。你要自毁前程,随你的便!可别事后来跟我装可怜。我养你教你,待你如亲生。你难道不该跟我说一声:‘姑妈,有这么回事’?”

“确实该说,”马克西米利亚诺急切地答道,“可我不敢,姑妈。现在说开了,倒觉得再容易不过。这事是我不对,我认错。可每次想开口,舌头就打结,浑身冒冷汗……我跟您向来只说头疼脑热、纽扣掉了、阴晴雨雪这些废话……现在您听好,憋了这么久,再不吐实情我就要炸了!三个月前我遇见她,那时她穷困潦倒,身世凄凉……”

“是啦是啦,听说她阅人无数。你倒是不挑食,”卢佩夫人刻薄地讥讽道。

“您别听人胡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您不也常说男人都靠不住吗?那您说,把迷途的好姑娘引回正路,难道不是善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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