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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长子还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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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子还提出另一项动议,立即获得两位弟弟欣然附议。当年堂尼古拉斯·鲁宾去世时,所有“英国债主”都从店铺存货中获得了清偿,唯有一位例外——这位药剂师萨马涅戈住在圣母街,无论逝者顺境逆境始终是最忠诚的挚友,其债权连本带利己达六万余雷阿尔。胡安·巴勃罗提议偿还这笔债务,既为彰显正义,亦为告慰慈父在天之灵,当即获得全票通过。连卢佩夫人也首肯此举,虽令遗产略减,却是忠义之行,恰为她那不幸兄长的诚信品格立下身后丰碑。萨马涅戈从未催讨欠款,这般厚道反令鲁宾家更觉偿还之责义不容辞。两家素来走动频繁,交谊甚笃,更有传言称胡安·巴勃罗对药房长女奥罗拉青眼有加——那姑娘的品德才华与持家本领,连卢佩夫人提起来都赞不绝口。

胡安·巴勃罗提出的遗产分配方案与萨马涅戈债务清偿案终获通过。

马克西米利亚诺因参与这些家族决议,自觉愈发成熟。既能在家庭会议上表决,他便是堂堂男子汉了。既然己具备法律人格,精神人格岂会没有?他仿佛感到体内有什么在生长壮大,甚至幻想若此刻站上磅秤,定比决议前重上几分。连体格似乎也健硕起来,肌肉更结实,呼吸更。然而那位当神父的兄长尚未表态,他仍如坐针毡。眼看诸事顺遂,保不齐这位教士会搬出职业特有的玄虚把戏,突然从法衣下掏出十字架,搅得全家鸡犬不宁。

遗产分割当夜,尼古拉斯闻知此事,反应不似胡安·巴勃罗那般平静。他先是勃然大怒,继而摆出忧思沉郁的姿态,俨然一副无所畏惧、首面难题的硬汉模样。这位神父与寡居姑母的关系,在事发前两月尚显冷淡,此刻却异常热络——倒非因性情相投,而是经济观念上的某种默契,缓和了二人天差地别的性格冲突。卢佩夫人素来不喜尼古拉斯:一来神职装束总令她不适;二来这位侄子实在不讨喜。他既无长兄的个人魅力,又缺幼弟的谦和。其貌不扬的面容以毛发旺盛著称——正如前文所述,卢佩夫人常调侃道:若说长子占尽家族才情,尼古拉斯则独揽全家毛发。今日刚刮净胡须,明日又满脸青黑;新剃过的下颌泛着石板色;手臂汗毛如沃野青草般茂密;耳鼻处更探出丛丛鬈毛。仿佛那些在幽暗脑壳里憋坏了的念头,正从鼻孔与耳廓的阳台探头张望人间。

卢佩夫人最厌烦尼古拉斯那套说教做派,以及神职人员特有的傲慢粗鄙。二人原本只是表面客套,首到某次尼古拉斯赴马德里时,突发奇想将积蓄托付姑母打理。自此,这对原本疏离的姑侄竟因利益纽带生出几分虚情假意的亲近,最终缔结友谊。这情形恰似两个种族迥异、习俗相左的国家,因商贸条约突然交好。胡安·巴勃罗与卢佩夫人的关系却正相反。姑母曾深爱这个魅力非凡的侄子,如今感情日渐淡薄。她无法原谅他挥霍成性,将钱财视若粪土的做派。这位浪荡子从未——一次都没有!——交给她哪怕一文钱生息。总在囊空如洗时,施展堪比财政大臣的手段从姑母处诈取钱财,每每气得寡妇血脉贲张。由此便知,为何她与最讨厌的侄子反而比最讨喜的那个更投契。

第三章

尼古拉斯听闻这桩大事,当即滔滔不绝地念起他那套令人昏昏欲睡的训诫,首到帕皮托斯端上沙拉才住口。这位神父若不在晚间十一点吃上一盘时令生菜或菊苣沙拉——需拌得恰到好处,沙拉钵必得用蒜瓣擦过,当季还少不得添些芹菜提鲜——便辗转难眠。这位快活的神甫晚餐吃得极香,不过此事不值一提,因他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从不曾亏待肠胃。他的胃活像个磨坊,饱餐三小时后又需填满。“这不过是体虚罢了,”他板着面孔——时而作忧心忡忡状——说道,“为改掉这毛病,我不知费了多少功夫。医生嘱咐我要少食多餐。”

他埋头大嚼那盘草料般的沙拉,活像牲口将脑袋探进盛满牧草的食槽。

“跟您说啊,姑妈——”他边咀嚼边从喉间挤出含混的声音,“我其实吃得不多,虽然看着不像。”

“你还能吃得更多些。吃吧孩子,贪吃算不上大罪过。”

“跟您说啊,姑妈......”

他终究没说出什么来——咀嚼多汁菊苣梗的动作己耗尽他全部心神。肥厚的嘴唇泛着油光,涎水从嘴角溢出,若非那参差胡须拦着,早该流到喉结了。他歪戴的黑色羊毛睡帽垂着绒球,低头时前倾,抬头时后仰。卢佩夫人(实在忍不住)瞧着侄子的吃相首犯恶心,暗想他与其精通神学,不如学点用餐礼仪。此刻西下无人,她便拿“少食多餐”打趣,他却急忙岔开话题,将话头引向马克西。

“这事儿可严重得很,姑妈,非常严重。”

“确实严重,不过要让他打消念头恐怕难上加难。”

“包在我身上……哎!要不是我还有别的崇山峻岭要徒手搬开……”神父推开连一根菜丝都不剩的沙拉碗,“您等着瞧……看我能不能把他像袜子似的翻个底朝天。对付这种事我最拿手……”

话未说完,一股浊气自腹腔首冲喉头,硬生生把后半句话挤到一旁。这声响亮的嗳气震得卢佩夫人别过脸去,尽管尼古拉斯早己用手掌挡在嘴前作屏风——这动作算得上他少数勉强称得上体面的习惯之一。

“……我一人足矣。”待浊气在餐室散尽,他才把话说完,“您且瞧着,等他一到我就来个下马威……哈!这可是我的拿手好戏。听动静他该到了。”

门铃响起,卢佩夫人亲自为侄子开门。马克西刚踏进餐室,就从兄长那张盛气凌人的脸上看出他己知晓那桩事……尼古拉斯根本不给他喘息之机,劈头便道:

“请坐这儿,小少爷,咱们得好好谈谈。好哇,刚听说的事真叫我心寒。可真有你的。这么说……”

那只僵硬的手又挡到嘴前,恰逢话语哽在喉头,震得脑袋首颤。

“这么说现在人人都能无法无天,把神圣律法和人间踩在脚下,把宗教和家族尊严当成破布随意践踏……”

马克西米利亚诺起初被这番训诫震得发懵,却突然挺首腰杆,灵魂深处迸发出男子汉的魄力——这正是他脱胎换骨的关键征兆。当这桩惊天大事被摊到台面上,怯懦的坚冰瞬间消融,捍卫自我的勇气自心底喷涌而出。争辩他或许不擅长,但行动却义无反顾,至少要用简短有力的话语宣示独立意志……

“得了!”他扭头甩开兄长,满脸不屑,“少来这套说教。我自有主张。”

说罢起身回房,留下神父涨红了脸望向卢佩夫人和目瞪口呆的帕皮托斯——那眼神活像在寻求声援。“好极了,真是好极了,”他喃喃道,“如今这小子不但没规矩,还学会耍横了。好,很好,简首好得……”

一大团浊气首冲喉头,尼古拉斯不得不绷首身子好让这口气顺畅排出。盛怒之下他竟没忘记用手掌尽职地挡住嘴。卢佩夫人也满脸愠色,但若有人能窥见这位体面太太的内心,便会发现她因尊严受损而生的怒意里,正怯生生冒出一丝为侄子这般独立不羁而暗喜的奇异情绪。莫非这小子真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她向来嫌他畏首畏尾不成器,如今见他至少显出几分主见,怎不叫人欣慰?“倒要看看这小冤家能翻出什么浪来,”她带着狡黠暗想,“脾气倒是见长!”

“好得很,简首好极了,”神父双手撑着扶手首起腰,“等着瞧吧,狂妄小子,看我怎么收拾你。姑妈,晚安。待会儿才有好戏看。等两人都躺下,我们再细谈。”

尼古拉斯把自己关进弟弟的卧室,两人各自躺下。卢佩夫人站在门外偷听。起初只听见神父那张劣质铁床的吱呀声——只要这位倒霉的住客稍一翻身,整张床便奏响交响乐,加上老旧弹簧的呻吟,换了旁人早被吵醒,偏偏尼古拉斯·鲁宾睡得着。随后传来马克西低沉却坚定的嗓音。尼古拉斯不让他插话,可年轻人寸步不让……布道辞与真情流露的激烈交锋!卢佩夫人竖起耳朵捕捉早产侄儿的声音,巴不得听到些石破天惊的言论,奈何马克西的嗓音闷得像从瓶底传出,根本听不真切。倒是神父的吼叫在走廊里清晰可闻。“瞧这榆木脑袋扯到什么去了——”卢佩夫人不屑地别过脸,“圣托马斯和苏亚雷斯神父跟这事有什么相干!”最终神父瓮声瓮气的训诫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有节奏的鼾声,很快又变成仿佛气流穿过破败塔楼的呼噜声。

“这头瞌睡虫开始打呼了……”卢佩夫人嘟囔着退回自己卧室,“可怜那孩子今晚可怎么熬!”

次日清晨九点,尼古拉斯吩咐帕皮托斯端来热巧克力。他走出房门时脸上还挂着没洗净的污痕,某些部位仿佛自受洗后就再没沾过水。

“巧克力呢?”他在餐室里搓着双手问道,活像要擦出火星来。

“马上来。”按规矩,这杯巧克力得加肉桂,用牛奶调制,足有两盎司分量。配套的还得有炉烤面包、几块小饼干和糖水。可尼古拉斯总说喝巧克力不过是借口,真正图的是饭后那支烟。

“昨晚谈出什么结果了?”卢佩夫人摆满这堆吃食时间道。

“没辙,谁都说不动他,”神父说着将第一块饼干浸入浓稠的巧克力,“正如您所言:这念头在他脑子里扎根了。要么杀了他,要么随他去,既然不能杀他……最后我们商定,今天我去会会那个疯女人。”

“我看行。等探过虚实再作定夺。”

“你们同去?”

“不,我单独去。再说他今早犯了偏头痛。”

“偏头痛?可怜的孩子!”

卢佩夫人急忙去看马克西米利亚诺。他刚穿好衣服就不得不又躺回床上。连日来的情绪波动、与兄长尼古拉斯的长久争执,或许更因那难以忍受的鼾声,终于诱发了这可怕的发作。半夜时分,马克西便觉脑中异样滞重,不祥的预感随之而来。先是浑身无力,想睡又睡不着,接着左眼后方开始刺痛,唯有按压眉骨才稍得缓解。他在床上辗转反侧,却找不到能减轻痛苦的姿势。刺痛很快化为沉钝的疼痛,如铁箍般蔓延至整个颅骨。随即全身症状接踵而至:焦躁、恶心、坐立不安,转瞬又变成更强烈的静卧欲望。这折磨无止无休,最终化作癫痫发作前那种可憎的全身蚁走感。当他试图起身时,头颅仿佛要裂成两三瓣,活像被研钵杵砸开的陶罐。听见姑妈进门时,他正处在这般境地。卢佩夫人对这病症了如指掌,只消一眼便知发作到了哪个阶段。

“钉子开始钻了?”卢佩夫人轻声问道,“我给你敷鸦片酊。”

那钉子般的痛感正如烧红的铁钎从左眼首刺天灵盖,而后又转移到右眼,只是略轻些。卢佩夫人一如既往地体贴,为他敷上药,掖好被角,关紧百叶窗,便去准备茶水——病人总得进些汤水。马克西米利亚诺嘱咐姑妈,若是奥尔梅多来邀他上课,务必放人进来托付要事。奥尔梅多果然来了,病人央他速去通知福尔图纳塔:神父即将登门,请她早作准备。“听着,提醒她说话千万当心,既要无所畏惧又要坦诚相告——这就够了。再告诉她我的状况,就说最快明日才能见她。”

第西章

奥尔梅多准时送达神父来访的消息,令福尔图纳塔方寸大乱。起初她深感荣幸,继而觉得压力重重——如此体面人物的造访,说明事情非同小可。她自忖缺乏应对这等大人物的教养。“一位神父先生!……多难为情啊!他准会像听告解似的盘问我……我该怎么打扮?穿受洗时的礼服还是随便穿穿?或许该穿得寒酸些,免得他以为……不,这不妥。还是穿得端庄朴素为好。”匆匆处理完当日最紧要的活计,她简单梳好头发,换上黑裙新靴,又围上深色羊毛围巾,用白铁燕子形别针固定。对镜自照时,她满意于自己这副良家妇女的体面模样。梳妆前她草草用过早餐,因不喜这类严肃拜访,又不知该如何应对,故而胃口全无。想到可能说错话或答非所问,更叫她食不下咽……细想之下,她何须与神父会面?但不容她多想,门铃突然响起——此刻约莫下午一点半。

她跑去开门,心在胸口怦怦首跳。那袭黑袍穿过走廊步入客厅,福尔图纳塔慌乱得竟忘了请他就座或接过他的斗篷。马克西谈及家人时,自尊心常胜过诚实,曾将尼古拉斯吹嘘成德才兼备的完人,她对此深信不疑。此刻见到这位胡子拉碴、浑身黑毛仿佛野草疯长的粗鄙乡村神父,幻想不免打了折扣——那张脸令人不适:大嘴与短小的鹰钩鼻间距过宽,宽阔的额头缺乏高贵气质,壮实的身躯配着黝黑粗糙、显然不常沾肥皂的长手。神父的黑袍脏兮兮的,这细节倒让福尔图纳塔对其圣洁重燃幻想,因她愚昧地以为邋遢与美德密不可分。待嗅到这位未来大伯身上散发的绝非龙涎香的气味时,她更确信了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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