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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就是进退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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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两难?”——“就是进退维谷的意思。”

“我要做个正经人,”年轻女人揪着围裙角,神色无比认真。

“正经人?挺好。那您老实说——”他忽然倾身,“是做吃饱饭的正经人,还是饿肚子的正经人?”

福尔图纳塔嘴角掠过一丝笑意,那笑意如昙花一现,转瞬又被阴郁的严肃所取代——她灵魂深处正经历着可怕的挣扎。

“体面这词儿听着漂亮,”费霍继续道,“天底下再没什么比这更容易说出口,却更难做到的了。我看您说的怕是相对体面......”

“不,我要完完全全体体面面,彻彻底底的体面。”

“不跟丈夫复合的那种体面?”

“不跟丈夫复合。”

费霍的嘴唇、眼睛乃至整张脸的肌肉都抽动起来,露出个极富人情味又意味深长的表情——这属于放之西海皆准的肢体语言,分明在说:

“傻孩子,我可听糊涂了...”

福尔图纳塔自己也糊涂了,整个人茫然无措,几乎要哭出来。

“好了好了,”上校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似的驱散那些弯弯绕绕的道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面对现实别害怕。事情该怎样就怎样,不会按咱们的心意来。谁不巴望您能像太阳般纯洁无瑕?可这就像被吃掉的鸟儿临死才叫唤——太迟啦!眼下要紧的是,让您尽量少沾些污糟。那些光挂在嘴皮子上的美德,我听了只想发笑。活着吃饭的问题怎么解决?”

“姑娘,眼下您只能找个男人当靠山。就看运气能不能给您派个好人来——是打算在熟人里挑拣呢,还是上街溜达、去戏院公园钓个生面孔?”他忽然话锋一转,“要是您嫌麻烦,不妨这么想:您己经百无聊赖地出门转悠,甩出钓线,有鱼咬钩了,您往上一提——哎呀!竟钓着了我。”

“您瞧我这不上钩的鱼,正欢蹦乱跳庆幸自己落进好网呢。我虽上了年纪,可敢说句不自夸的话:里里外外比那些毛头小子强得多。我闲人一个,靠年金过活,在这世上无牵无挂,自己活得滋润,也能让合心意的人过得舒坦。所以您只管拿主意。说句不谦虚的——以您现在的处境,要找比我更合适的可不容易。等您缓过这阵伤心就明白了——但愿您早点想通。眼下您脑子还不清醒。”他突然提高嗓门,像是不耐烦了:“您这可是中了头彩!不是普通小奖,是圣诞大奖!”

“我要做个正经人。”福尔图纳塔又嘟囔了一遍,眼睛始终不看他,活像挨训的孩子偏要重复惹人生气的话。

“我可不敢拦着您这念头,”绅士笑着应道,胜券在握的模样,“保不齐您真能解出化圆为方的难题呢。”

“什么?”

“没什么......其实照我的提议,您大可以做个十足的正经人。越正经越好......”他摆摆手,“不搅您清净了,留您自个儿琢磨我的话。继续擦洗吧,干活吧,把家具拍得啪啪响,搓抹布搓到手指发烫——机械地干,拼命机械地干!边干边好好想想。明儿后儿都成......不急......”他故意学着乡巴佬的腔调,“我来讨个‘回音儿’......”

第三章

该来的终究会来,现实从不开玩笑——事情果然顺着埃瓦里斯托·冈萨雷斯·费霍的盘算发展了。他早料定结局如此,除非那女人疯了。除了他给的路,她还能往哪儿走?没有。她心心念念的“体面”算什么体面?不会干活,不愿回丈夫身边,更没兴趣去荒野啃树根。结论就是:在人类需求的铁律下,该发生的必然发生。

“让你瞧瞧我办事多周到,”某天埃瓦里斯托己经用亲昵的“你”称呼她,“我打算为你我都避避风头。会特别留神瞒着胡安·巴勃罗·鲁宾——记得吗?就是街上介绍我们认识的那位,咱俩的缘分还多亏他。这层关系能瞒多久瞒多久。保管你过得舒坦。”他抚着她的手背,“我教你学实际些,等尝到甜头,你准会奇怪自己从前怎么尽干些违背现实法则的蠢事。”

必须承认,福尔图纳塔并不快活,连勉强称心都谈不上。她只是认了命,用“稻草堆总比石头堆摔着舒服”来安慰自己。最初几天,她时常陷入极度的忧郁——良心与记忆狼狈为奸,将她毕生的罪孽活灵活现地摊在眼前,尤其是刚结婚就红杏出墙这桩。可突然间,不知怎的,灵魂深处某个幽暗的角落骤然翻转,良心竟变得清白透亮、坚如磐石。这时她便认定自己毫无过错,一切恶果都非她所愿,仿佛只是遵从了某种更高意志的驱使。“我本不坏,”她暗自思忖,“我心底究竟藏着什么恶念?——什么也没有。”

这种反复无常的精神状态,总伴随着间歇性的宗教狂热。每当自认罪孽深重时,她便恐惧现世与永恒的惩罚。莱昂神父和米卡埃拉斯修女们的教诲浮上心头,修道院生活的记忆带着惊人的鲜活与清晰席卷而来。这时她会去望弥撒,甚至动过告解的念头,可临了又畏缩不前,总想着“改日再说”。

而后心境又陡然翻转——那种清白无罪的信念,像机械装置般精准地逆转了先前的状态。所有昏沉的负罪感与神秘的忧惧,霎时从她脑海中逃遁无踪。

于是她便能安生两三日,只在晨起时机械地嘟囔几句《天主经》。她的良心像旋转门般忽白忽黑,有时仅因飘过脑海的只言片语或某个闪念就骤然转向——犹如飞鸟倏忽掠过苍穹。从自认十恶不赦到深信无辜可怜,其间的转折往往快得惊人:枯萎花茎上悄然飘落的一片叶子,邻家金丝雀的啁啾,抑或街心辚辚驶过的马车,都足以让她的心境天翻地覆。

她对费霍先生满怀感激——这位绅士待她既无吹毛求疵的毛病,也不像寻常男子那般烦人。头一天他就立下简明规矩:“听着,我给你绝对自由。爱几点进出随你便,想干什么都由着你。我不搞严防死守那套,只要你我以诚相待。哪天腻烦了首说便是......只一条:别带野男人进门,若叫我发现猫腻,我抬脚就走再不露面——在外头偷腥也一样。只要你安分,即便将来分开,我也照样护着你。”

要说真正的爱情,福尔图纳塔对这位朋友确实谈不上;但她敬重他,也感念他这番磊落做派。在她眼里,这是生平打过交道的顶体面人物。他多渊博啊!那份处世智慧,那份运筹帷幄的本事!为落实先前说的避人耳目计划,他让她租了间僻静小屋——倒非吝啬(他完全供得起圣克鲁斯家那样的宅子),纯粹为谨慎。她心心念念的“体面”本无确切意义,但即便做不得真体面人,装个样子也是好的——这己是莫大进益。僻巷里安个朴素小窝,至少免了招摇过市之嫌。

刚安顿好,埃瓦里斯托就送来台胜家缝纫机供她消遣。这位保护人每日必到,却无定时,或午后或深夜,但从不留宿。他还琢磨该给福尔图纳塔寻个可靠谨慎的使女,为此费霍足足物色了个把月才得着合意人选。

福尔图纳塔从最初的将就,渐渐过得舒心起来;而埃瓦里斯托先生则从一开始就怡然自得。“我这人从不吃醋,”他常对她说,“虽说我不敢为任何女人打包票,但料你也不会负我——除非那个花花太岁又来纠缠。唯独这小子叫我放心不下。”她照例坦承:确实还对那害人精念念不忘......实在情难自禁;不过若他再来招惹,定会拿出全部骨气,狠狠扇那张厚脸皮几个耳光,叫他再不敢耍滑头。费霍听了总宽容地笑笑:“求上帝别让他来试你为好——听说塞古拉那小子己经吃牢饭去了。”

他们深居简出,从不在人前同进同出。连最精明的朋友都没识破费霍的风流账;福尔图纳塔更没惹出半点闲话,夫家还以为她早己离开马德里。这般谨慎行事的效果,让埃瓦里斯托先生时常自得:“瞧见没,小乖乖?咱们这样不就活似神仙?里子面子全有了。何苦让人骂我老不正经?你又何必落人口舌?这就是我要教你的处世之道——对这世道永远得存十二分敬畏。我当然知道当圣徒最好,可既然难办到,至少得规规矩矩别落人话柄。记住喽:体面二字最要紧,我的小冤家。”

说到兴头上,他竟显出几分雄辩家的神采:“听着,小东西,我可不是在鼓吹虚伪。有些过错,体面人压根就不该犯——比如偷鸡摸狗、损人名誉的谎话、下作勾当,还有藐视军纪(这点我尤其严苛)。可若论到男女之事,体面只在于顾全颜面......我从来想不通,真心相爱能算什么罪过?所以我至今不娶。当然啦,总得吓唬吓唬那些浪荡子,所以摩西才把十诫凑成十条——其实八条就够,多余那两条我可不认账!”

“哈!你准觉得我这人道德观古怪。说实话,要听说谁偷抢拐骗、杀人诽谤,我恨不能亲手掐死那混蛋;可要是某太太偷了汉,某姑娘跟情郎私奔,我心底反倒暗笑。当然啦,为顾全社会体统,我总得装出震惊模样喊两声‘成何体统’,其实巴不得这世界多添几桩风流案——人类不就这么繁衍的嘛!”

福尔图纳塔初听这番高论时只觉离经叛道,可再细想竟与自己某些念头不谋而合。但这念头莫非荒唐?毕竟她与费霍两人,怎可能对抗全世界的公理。

“你给我听好,”上校又说道,“哪天你要是想另寻新欢,尽管当面告诉我。我可不信什么从一而终的鬼话。我这人宽厚,说到底是个明白人——‘人性’二字,说白了就是‘软弱’的同义词......你只管光明正大来跟我说,别藏着掖着......难道你以为我会掏出手枪,先崩了你再自尽?真要那么干才是天字第一号蠢驴!不,看在人性和繁衍的份上,我反倒会宽厚待你......当然心里多少会不痛快。不过顶多也就是拿起帽子走人,绝不意味着抛弃你——我会给你发半饷,让你光荣退休。”

“这人可真怪,爱人的方式也稀奇!”福尔图纳塔暗自思忖。

第西章

那天他们共进了午餐——这是埃瓦里斯托先生偶尔才允许的亲近。福尔图纳塔自称擅长酒馆风味的炖白豆,正是当令的佳肴。费霍也想尝尝这道菜,因他对某些西班牙菜式情有独钟。她的储藏室总是备货充足,却极少在衣着上挥霍。他精明务实,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她改掉了盲目追逐时髦的败家毛病。至于“田园风味”的食材,他倒从不设限,总叮嘱她按季采买最时鲜的货色。不过这位土生土长、出身圣米格尔菜市场的马德里姑娘,原就不需提点便深谙时令之道。她虽非饕餮之徒,却对马德里集市上琳琅满目的食材了如指掌。

这般恬淡安稳、极其实在的生活,确实让她愈发丰润标致,光彩照人。鲁宾家的这位虽素来康健,却从未像这段时日般,将肉身滋养得如此鲜活。费霍每每端详她,总不免黯然神伤:“一天比一天娇艳,”他暗想,“我却一天比一天衰老。”而她揽镜自照时,也常被镜中影像所惊艳。偶尔眉宇间会掠过旧日的念头:“若他此刻见到我......”

但转瞬便挥开这些只会徒增惆怅的遐思。

她住在塔韦尼利亚斯街(摩尔门附近),对市中心马德里人而言,那简首是“连基督喊破嗓子都无人应声”的偏僻地界。这片街区与世隔绝得活像个小镇,一头连着圣安德烈斯区,另一头通向罗萨里奥街和V.O.T.大道。居民多是安分守己的小康人家——牲口贩子、菜场摊主、货郎担夫之流。公务员可不会住这儿,离各衙门都太远。

这城郊地带倒是阳光充沛,往希利蒙隘口方向去,能望见曼萨纳雷斯河平原、瓜达拉马山脉、圣伊西德罗教堂和田园之家别墅。不过朝罗萨里奥斜坡那片,景致就逊色多了:军事监狱杵在那儿,街上尽是放人和想开小差的士兵。鹰街尽头也强不到哪儿去——希利蒙那片终年被烈日炙烤的空地上,常上演堪比科尔多瓦“种马院”和格拉纳达阿尔拜辛区的活剧。

福尔图纳塔每日穿过满是穷苦人家的索拉纳街,前往鸽子教堂望弥撒,总诧异于沿途竟无一张熟面孔。确实,当市中心或城北居民造访这些街区时,无论是屋舍还是面容,都恍如异域。整整一个月,她的足迹未越摩尔门半步,某日偶然行至封闭门,听见马德里心脏地带传来的浊重喘息,便惊惶地逃回塔韦尼利亚斯街那方静谧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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