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宫内，暖香浮动。赵景正懒洋洋地斜倚在软榻上，指尖缠绕着小恬一缕青丝，欣赏着她身上那条新制的月白色裹月裙。
小恬正为他剥着水晶葡萄，指尖沾着晶莹的汁水，气氛旖旎而慵懒。这几日的醉生梦死，似乎真的将那些糟心事隔绝在了宫墙之外。
就在赵景眯着眼，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时，寝宫的门被猛地推开！魏贤几乎是跌撞着冲了进来，脸色煞白，满头大汗，连平日里最注重的仪态都顾不上了！
“陛…陛下！急报！八百里加急军情！”魏贤的声音嘶哑而尖锐，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北境…北境急报！北蛮…北蛮大汗金术，亲率大军犯边！已突破外围哨卡！岳武岳将军…已在飞雁关与其前锋交上手了！”
“什么？！”赵景猛地坐直身体，怀中的小恬惊呼一声，手中的葡萄滚落在地。所有的慵懒惬意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击得粉碎！
北蛮？！金术？！
“战况如何？岳武…岳武那边怎么样了？”
赵景恢复了自己的冷静，冷声道，当了这么多天皇上，赵景也逐渐适应，对待事情慢条斯理起来。
魏贤喘着粗气，快速禀报：“回陛下！战报刚到，只说已交上手，具体战果…恐怕要稍后才能传来！只是…只是…陛下可能要有心理准备。”
他脸上露出深深的忧虑，“那金术狡诈凶残异常！其麾下有一支精锐‘狼骑’，来去如风，最是擅长长途奔袭，绕后截断我军粮道，甚至…甚至曾多次奇袭我军中军大营！岳将军的前任…前任镇北侯，便是…便是被这金术亲率狼骑突入中军，阵前…阵前枭首！”
截断粮道？奇袭中军？阵前枭首？！
魏贤的每一句话，都像重锤敲在赵景心上！但这一次，敲出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兴奋的光芒！
粮道…主帅…枭首…
这几个关键词在他脑海中疯狂碰撞、组合！
一个极其大胆、却在他此刻看来成功率极高的“计划，瞬间成型！
机会！天大的机会！
既然这么喜欢直捣黄龙，那么自己去的话，不等于直接提供了一个活靶子吗？
他强压下几乎要咧到耳根的狂喜嘴角，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极其凝重、忧国忧民的帝王表情，异常冷静地吩咐道：
“小贤子，传朕旨意！即刻召集王佑安、燕洪，及在京三品以官员，入宫！一个时辰后，朕在御书房等他们议事！”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老奴遵旨！”魏贤见陛下如此镇定，心中稍安，连忙躬身退下，脚步匆匆地去传旨。
一个时辰后，御书房。
烛火通明，将房间照得亮如白昼。王佑安、燕洪、在京的勋贵老将，以及诸多朝臣都已肃立等候。气氛凝重而压抑。
众人脸上都带着忧虑和一丝疲惫，显然都已得知北境告急的消息。王佑安和燕洪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深深的凝重。
这对曾经的政敌，在北境大捷和后续一系列事件后，关系竟缓和了不少，至少在面对外敌时，立场趋于一致。
赵景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门口。他没有穿龙袍，只着一身玄色常服，步履沉稳，脸上看不出喜怒，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却仿佛跳动着某种令人心悸的光芒。
“参见陛下！”众人齐声行礼。
“免了。”赵景走到书案后坐下，目光缓缓扫过下方众人，开门见山，“北蛮犯境，金术亲至，前锋已与岳武交火。消息，尔等想必都已知晓。”
书房内一片死寂。沉重的压力让每个人都感到呼吸不畅。
这是一个大患，远超东戎的威胁，自大虞开国以来，对真北蛮诸部一直是输多赢少。
赵景没有等他们回答，继续用那种沉稳却带着穿透力的声音说道：“朕，召尔等深夜前来，并非要听尔等痛斥北蛮狼子野心，亦非要商议如何调兵遣将——这些，兵部与岳武自有章程。”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仿佛要刺入每个人的心底：
“朕这一个时辰，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一个困扰我大夏北境边防多年，甚至导致前任镇北侯陨落、大军溃败的根本问题！”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屏息凝神，等待着陛下的圣断。
赵景站起身，走到悬挂的巨大北境舆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飞雁关的位置，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为何？！为何北蛮铁骑，屡屡能在我大夏边境逞凶？除了其骑兵剽悍、来去如风之外，还有一点，至关重要！”
他猛地转过身，目光如电，扫视众人：
“那就是他们的首领！从金术到他的父祖，乃至其麾下大小头目，每逢大战，必身先士卒！冲锋在前！其大汗金帐，往往就设在最前线！与士卒同甘共苦，共担风险！”
“反观我大夏！”赵景的声音带着痛心疾首的质问，“皇帝远坐京城等待消息！什么都做不了，断了与前线士卒同生共死的那股血勇之气！！”
这番言论，如同惊雷，在书房内炸响！众人皆露惊容。陛下…这是要干嘛？
王佑安眉头紧锁，忍不住开口：“陛下！皇帝乃九五之尊，天子之躯不下堂，统筹全局方为正道！岂可效仿蛮夷，以身犯险？若…”
“若什么？”赵景猛地打断他，“王相，你告诉朕！是我大虞主帅等着被金术的狼骑突袭斩首导致溃败更耻辱？还是冲锋陷阵，放手一搏？！”
他根本不给众人反驳的机会，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和…一丝众人无法理解的、仿佛在寻求解脱般的狂热：
“朕思虑再三！此风，不可长！此弊，不可存！”
“金术敢亲临战阵，斩我将帅！我大夏天子，难道还不如一蛮酋？！”
赵景猛地一拍舆图，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烛火摇曳！他挺直脊梁，目光扫过一张张震惊无比的脸庞，一字一顿，如同宣誓般，抛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决定：
“朕意已决！
“此番北征，朕——要御驾亲征！”
“朕要亲临飞雁关！朕要站在最前线！朕要让大夏的龙旗，插在北蛮的阵前！朕要亲眼看看，那金术的狼骑，如何斩朕的首级！”
“御驾亲征？！”
“亲临前线？！”
“陛下不可！万万不可啊！”
短暂的死寂后，御书房内瞬间炸开了锅！如同滚油泼进了冷水！
王佑安第一个扑倒在地，老泪纵横：“陛下！三思啊！陛下乃万金之躯，系天下安危于一身！岂可亲蹈险地？！北境苦寒，战阵凶危！金术狡诈，专行斩首之事！陛下若有闪失，大夏危矣！臣等万死难赎其罪啊！”
燕洪也脸色剧变，单膝跪地，声音急切：“陛下！臣愿亲率大军，踏平北蛮！何须陛下亲征！主帅之责在于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陛下坐镇中枢，便是对前线将士最大的激励！亲临战阵，实非明君所为！请陛下收回成命！”
“陛下！万万不可！”
“陛下三思！”
“臣等誓死谏阻！”
所有大臣，无论文武，全都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声音带着无比的惊恐和恳切！御驾亲征？还是去面对一个以斩首主帅闻名的凶残蛮酋？这简直是把脑袋伸到敌人的刀口下！疯了！！
看着下方跪倒一片、涕泪横流、拼命劝阻的群臣，赵景负手而立，脸上非但没有丝毫动摇，反而露出了一种近乎殉道般的平静和决绝，还有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
他等得就是这一刻！他就是要这个效果！他就是要让自己暴露在最危险的地方！
金术，你可千万别让朕失望啊！朕的人头，就等着你来摘了！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哭谏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仪和…一丝众人无法理解的悲壮：
“朕意已决，尔等不必再劝！”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若朕亲临，仍不能胜，甚至…战死沙场！”
赵景的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北境的风雪和刀光剑影，声音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那便证明，此乃天意！朕…无怨无悔！”
“传旨！即刻准备！三日后，朕亲率京营精锐，北上飞雁关！”
随着赵景接连几道话音落下，朝臣心神已经震动到极点，神色难以言喻的激动。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寇可往，我亦可往!”
这段话犹如惊雷灌耳，震的他们脑袋发晕，而其中有不少武将虎目微红，竟是直接低声抽泣起来，不曾想自家的少年皇帝，竟是个如此有血性的人。
有陛下这样的圣上，实乃大虞之幸。
“陛下既有决议，我等誓死追随。”
“我等誓死追随!”
“我等誓死追随!”
王佑安同样双眸，他何尝不清楚北蛮近些年来对大虞的压制，实在是没有办法。
可如今，在他眼前高居皇位之上的少年皇帝，却是要一扫颓势，也许大虞真的能在他的代领下，走向巅峰!
而赵景这句话随口一言，很快便由皇宫传遍了京城，甚至在两天时间里传遍大虞，引得震动。
无论平民还是世家，对自己的皇上都有了一个新的认知，无论他们对最后的结果抱有什么样的态度，但都明白，自己的皇上至少不会是个软蛋。
“寇可往，我亦可往!”
这是多么炸裂的宣言，无关国家或者民族，而是皇上赵景自己的决心，剑指北蛮!
数日后，，一切准备妥当后，皇帝御驾亲征离京之日。
赵景穿着特制的、象征性大于实用性的御用金甲，望着底下乌压压的一片人心底不由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赵景坐在龙辇里，看着车窗外那一片片狂热、崇敬、视死如归的面孔，听着那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和“死战”声，感受着那几乎要掀翻车顶的狂热信仰之力……
他脸上的微笑彻底僵住，嘴角微微抽搐。
这啥情况，自己御驾亲征一趟，不用反应这么大大吧。
从皇宫大门到城外十里长亭，官道两侧，黑压压，全是人！
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拐杖，颤巍巍地捧着家里仅有的几个鸡蛋。
妇人抱着懵懂的孩童，指着龙辇：“儿啊，记住，那是愿为我们守国门、死社稷的圣天子！”
青壮汉子们赤着膊，露出精壮的肌肉，眼神狂热，挥舞着拳头：“陛下！守国门！我等愿为陛下死战！”
无数书生士子，身着儒衫，整齐地跪在道旁，声嘶力竭地高诵着他们连夜为这句箴言写的赞赋。
更有数不清的百姓，泪流满面，嘶吼着：“追随陛下！守卫国门！死战！死战！死战！”
“陛下万岁！大虞必胜！”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山呼海啸般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如同汹涌的潮水，将金碧辉煌的龙辇彻底吞没。整个京城在这悲壮与狂热交织的声浪中沸腾、燃烧！
赵景甚至都不敢再掀开帘幔，外面全是一幅幅狂热的面孔。
“奇了怪了，怎么不秒的感觉越来越对了，以后还是少说话为妙。”
赵景有些无语，他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可百姓这般狂热，给他整得不自信了。
莫非自己真是个视死如归的马上皇帝？
“不对!开什么玩笑，这次主要目的就是吸引北蛮的注意力让他们来杀我。”
赵景摇摇头，把这些纷杂的思想驱逐，他先前已经立了圣谕，若是自己战死沙场，那么自己远在驻地的皇弟就是下一任皇帝，大虞也不至于垮掉内乱。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按照自己的计划，被金术斩首，而后开开心心的带着百亿资产回家。
“金术啊金术，你可真得给点力，不要再出岔子了。”
赵景神色思虑间，不禁流露出一抹微笑，这次的计划绝对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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