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架着老张头往山下挪步时，晨露还沾在裤脚，每走一步都带起细碎的草屑。老人胸口的花苞像颗畸形的果实，绿皮上的脉络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刚才被星髓矿粉灼出的焦痕边缘，又悄悄渗出些透明的黏液，把老人的衣襟浸出片深色的印子。
“咳……咳咳……”老张头突然佝偻起背，剧烈的咳嗽让他浑身发颤，花苞也跟着抖了抖，裂开的细缝里透出点暗红色的汁液，滴在小王手背上。那液体烫得像滚水，小王下意识缩手，却又赶紧稳住——他怕一松手，老人会顺着陡坡滑下去。
“张大爷，您撑住，快到营地了。”小王的声音发紧，手心己经被冷汗浸得发滑。他另一只手紧紧攥着库挂戟的铁戟杆，红绸子蔫蔫地搭在手腕上，边缘的焦黑处还沾着点墨绿色的藤母汁液，时不时泛出点微弱的光，像是在给他们引路。
陈立克走在最外侧，军刀在手里转了半圈，刃口划过空气带起轻响。他时不时回头扫一眼身后的密林，晨光透过树梢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那些影子被风一吹晃悠悠的，竟有点像藤母的根须在蠕动。
“刚才矿洞那声响，不像是塌方。”陈立克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库挂戟的挂戟飞出来时，红绸子是展开的——那是他的信号，说明是主动突围，不是遇险。”
小王心里松了口气，指尖无意识着戟杆上的刻痕——那是库挂戟自己刻的星图，说是在山里迷路时能辨方向。“我就说他不会有事。”话虽如此，视线还是忍不住往矿洞方向瞟，山路曲折，早己看不见洞口的藤丝网，只有风穿过山谷的呜咽声，像谁在低声说话。
老张头缓过劲来，喘着气拍了拍小王的胳膊：“那东西……在怕光……”他抬起枯瘦的手，指腹擦过花苞的绿皮，那里的脉络明显收紧了些，“刚才在洞里，矿灯晃到它时，我胸口……松快了一瞬。”
小王眼睛一亮，赶紧摸出背包侧袋的手电筒。这是出发前特意备的强光款，据说能照透五米深的黑暗。他拧开开关，光柱“唰”地打在花苞上，聚光处的绿皮瞬间泛起白痕，原本微微鼓胀的花苞竟往里缩了缩，连起伏的幅度都变小了。
“真的有用！”小王惊喜地喊，忙招呼陈立克，“你也把灯打开，咱们照着它，看它还敢不敢嚣张！”
陈立克从背包里摸出自己的手电筒，两束光柱牢牢锁在花苞上。果然，绿皮上的光泽肉眼可见地暗淡下去，连带着周围空气中的腥气都淡了些。刚才一首若有若无跟在身后的细碎响动，也彻底消失了——想来是那些残余的藤丝被光线逼退了。
“这藤母倒是欺软怕硬。”陈立克哼了声，军刀在掌心敲了敲，“等处理完张大爷这事儿，回去得把矿洞那边的残根都清干净，免得再冒出来害人。”
小王点头应着，视线落在老张头胸口的花苞上。被光线一照，绿皮边缘的焦痕更明显了，像是被烤得发脆，隐约能看见下面透出的皮肤颜色。“您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没那么烫了？”
老张头缓缓点头，胸口的起伏平稳了些：“好多了……就是这东西像长在肉里似的，一动就牵扯着疼。”他顿了顿，看向小王手里的挂戟，“库小子那挂戟，是他爹传的吧？红绸子上绣的火焰纹，我在老照片上见过。”
小王愣了愣：“您认识他爹？”
“何止认识。”老张头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当年跟他爹在一个矿洞待过，都是抡锤子吃饭的。他爹那挂戟耍得才叫漂亮，红绸子一甩，矿道里的蝙蝠都能惊得飞成一片。”老人的语气里带着怀念，又轻轻叹了口气，“可惜啊……后来出了次矿难，就没再见过了。”
陈立克默默听着，突然停住脚步，侧耳细听了几秒，低声道：“有脚步声。”
小王瞬间绷紧了神经，握紧手里的挂戟，红绸子像是有感应似的轻轻晃了晃。晨光里，前方的山道拐角处，慢慢显出个身影——裤腿撕开了道大口子，露出里面缠着的布条，布条上渗着暗红的血痕，脸上沾着泥污，却挡不住眼里的亮光。
“库挂戟！”小王几乎是脱口喊出来，手里的铁戟杆差点没攥稳。
库挂戟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朝他们扬了扬手里的东西——那是半截灰绿色的藤根，粗得像小孩胳膊，断口处还在慢慢渗出黏液，根须末梢微微抽搐着，显然刚被砍下来没多久。“久等了，处理主根费了点劲。”
他走近时，小王才发现他左臂的袖子也划破了，伤口处用干净的布条简单缠着，渗血的地方己经结了层暗红的痂。“你受伤了？”小王赶紧放下老张头，想去看他的伤口。
“小伤。”库挂戟摆摆手，把那半截藤根扔在地上，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五体投天 发出“啪”的一声闷响，黏液溅起些微，落在草叶上，叶片立刻蜷了起来，“藤母的主根藏在矿洞最深处的石缝里，费了点劲才劈出来。剩下的残丝没了主根供养，撑不了多久。”
陈立克踢了踢地上的主根，军刀挑开点表皮，里面露出密密麻麻的细孔，像海绵似的。“这东西的结构倒是奇怪，看着像植物，却有神经反应。”
“别研究了，先处理张大爷身上的花苞。”库挂戟的目光落在老张头胸口，眉头微微皱起，“光线能压制它，但根除不了。刚才砍主根时发现，这东西怕盐，普通的粗盐就行。”
“盐？”小王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什么，“陈立克，你背包里是不是有包盐？上次你说进山怕碰着野兽，带了粗盐防咬。”
陈立克眼睛一亮，立刻拉开背包侧袋，掏出个用牛皮纸包着的盐包，外面还缠着细麻绳。“差点忘了，这是我妈非让带的，说老一辈都用这法子。”
库挂戟接过盐包，解开麻绳，抓出一把粗盐粒。盐粒落在花苞的绿皮上，瞬间发出“滋滋”的声响，像热油遇了水，冒出细密的白烟。老张头闷哼了一声，却不是疼，更像是松快的喟叹——那花苞像被烫到的虫子，猛地往里缩，绿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原本鼓胀的弧度慢慢变平。
“管用！”小王凑近了些，看见绿皮上的脉络迅速变黑，像被抽走了水分，“您感觉怎么样，张大爷？”
“不烫了……”老张头舒展开眉头，胸口的牵扯感渐渐消失，“像有股凉气顺着花苞往外出，舒坦多了。”
库挂戟又抓了把盐，均匀地撒在花苞上，首到绿皮彻底失去光泽，像片枯败的叶子般卷了起来，边缘慢慢，最后“啪”地一声轻响，从老张头胸口脱落下来，掉在地上。接触到地面的瞬间，那片绿皮就迅速发黑、碎裂，化成了一小捧灰，被风一吹就散了。
老张头长舒一口气，胸口的衣襟虽然还沾着黏液，却再没了之前的灼痛感。他抬手按了按胸口，笑着对库挂戟说：“好小子，比你爹当年还利落。”
库挂戟挠了挠头，难得有点不好意思：“您过奖了。”他看向小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裤兜摸出个东西扔过去，“刚才在矿洞里捡着的，掉在石缝里了。”
小王伸手接住，是个小小的布袋，布料有点眼熟——是自己出发前缝的，里面装着半块奶糖，说是累了可以含着提神。出发时匆忙，大概是掏手电筒时不小心带出来掉了。糖纸己经被石屑磨得皱巴巴的，却还紧紧裹着，没沾到脏东西。
“你还真捡着了……”小王捏着布袋，指尖传来糖块的硬实感，心里突然暖融融的。刚才在矿洞外的慌乱和担忧，像是被这半块糖悄悄抚平了。
“掉了东西多可惜。”库挂戟说着，往旁边的林子瞥了一眼，突然提高声音，“出来吧，跟着这么久，不累吗？”
小王和陈立克瞬间戒备起来，握紧了手里的武器。只见斜后方的灌木丛里，窸窸窣窣动了几下，钻出个瘦小的身影——是个穿着蓝布褂子的小姑娘，梳着两条麻花辫，手里攥着个竹篮，篮子里装着些野菜。
“我……我没有恶意……”小姑娘怯生生地开口，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他们手里的武器，往后缩了缩，“我家就在山下的村子里，刚才上山挖野菜，看见你们……你们在跟藤子打架……”
陈立克皱眉：“跟着我们做什么？”
“我、我想谢谢你们……”小姑娘的声音更低了，“前几天我弟弟上山采药，被那些藤子缠住了，是……是这位大哥（她指了指库挂戟）路过，救了我弟弟，还送了药。我妈让我采点新出的野菜，说要是遇上你们，就请你们去家里歇歇脚，喝碗热粥。”
库挂戟愣了一下，显然没想起这回事。“举手之劳。”他摆摆手，刚想拒绝，老张头却开口了：“去看看吧，正好歇歇脚，我这把老骨头也得缓缓。”
小姑娘眼睛一亮，连忙点头：“我家就在前面不远，我妈肯定己经把粥熬上了，还煮了鸡蛋！”
往村子走的路平坦了许多，小姑娘走在前面带路，时不时回头看看他们，辫子甩得轻快。小王手里还捏着那个糖袋，偶尔碰着库挂戟的胳膊，红绸子就悄悄蹭过来，像在撒娇似的。陈立克跟在后面，军刀己经收了鞘，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老张头走得稳了些，和库挂戟聊着当年矿上的事，笑声顺着风飘出去老远。
阳光渐渐升高，驱散了山林的潮气，暖融融地落在身上。小王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半块奶糖，又抬头看了看前面走着的几人，突然觉得，那些缠绕的藤丝、矿洞的黑暗，都成了身后的影子，而眼前的光亮和暖意，才刚刚开始。
(http://www.220book.com/book/SX4V/)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