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被掀开的瞬间,一股冷风从地底喷涌而出,带着铁锈、霉斑与松针混合的怪味,像有只蛰伏百年的老兽突然张开了嘴。库挂乾下意识地把帆布包拽到胸前,包里的玉佩烫得惊人,隔着厚实的帆布都能感觉到那股灼热,仿佛揣着块刚从熔炉里钳出来的烙铁。他粗粝的手掌按在包上,掌心的老茧被烫得微微发麻,这是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物件,说“矿道里走夜路,玉佩能照个亮”,此刻倒像是在预警——这风里藏着不干净的东西。
“这风不对劲。”库挂戟的红绸带突然无风自动,绸尾像活物似的往洞口里钻,在黑暗中划出道诡异的红线。他把三尖两刃戟横在胸前,戟尖的寒光映着洞口的浓黑,“矿道里的风都是往上走的,这风却往下吸,像是个活物在喘气。”
矿灯的光柱探进洞口,照亮了陡峭的石阶。那些石阶是青灰色的,边缘长满了墨绿色的苔藓,用手一摸,滑腻腻的,指尖立刻染上股铁锈味。库挂乾捻了捻指尖的黏液,突然“咦”了一声——这苔藓他认得,上两卷在矿难遗址见过,是“铀苔”,只有稀土矿脉附近才会长,能吸附矿尘里的辐射,寻常地方根本见不着。此刻铀苔在矿灯光下泛着幽幽的绿光,像给石阶镶上了层荧光边。
“小心脚下。”库挂乾率先踏上第一级石阶,军靴踩在苔藓上,发出“滋啦”一声轻响,像是踩碎了块薄冰。他的矿灯往石阶侧面照去,那里刻着些模糊的符号,横七竖八的,像是用凿子胡乱划的。其中一个符号看着眼熟,是爷爷日记里画过的“安全符”,说是能保佑矿工不出意外,此刻却被铀苔半掩着,只剩个歪斜的轮廓,倒像是在哭。
库挂戟跟在后面,红绸带在两人之间绷得笔首,绸子浸过的桐油味与洞口的怪味混在一起,形成种更刺鼻的气息。他注意到石阶的缝隙里嵌着些布料碎片,深蓝色的,带着粗布的纹理,像是矿工服的料子。他用戟尖挑出一块,碎片边缘很整齐,不像是被石头磨破的,倒像是被什么东西齐刷刷割下来的,断口处还留着点暗红色的渍痕,在光线下泛着陈旧的光泽。
“上两卷失踪的老矿工......”库挂乾的声音有点发颤,他想起小区里张大爷的儿子,去年进这工厂后就没出来,家属来闹了好几次,最后只能按“失踪”处理。当时他觉得是老人糊涂,现在看来,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张大爷儿子失踪前,曾说过工厂夜里有“石头唱歌”的声音,当时谁都当笑话听,此刻站在这洞口,倒真能听见风里夹杂着点细碎的声响,像谁在黑暗中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往下走了约莫二十级台阶,空气突然变得潮湿起来,矿灯的玻璃罩上蒙上了层水汽。库挂戟用袖子擦了擦,光柱重新亮起时,两人同时顿住——前方的石阶断了,取而代之的是条平整的通道,岩壁是人工开凿的,上面还留着凿子的痕迹,深浅不一,像是急着完工时留下的。通道宽约两米,高够一个成年人首起腰,地面铺着磨损的木板,踩上去“咯吱咯吱”响,像是随时会塌。
通道的岩壁上爬满螺旋状的刻痕,库挂乾凑近了看,突然“咦”了一声。他从帆布包里掏出爷爷留下的矿道图,那图是牛皮纸的,边角都磨得起了毛,上面用红笔标着三十年前的逃生路线。他把图展开来比对,心脏猛地一缩——图上逃生路线的走向,竟和岩壁上的刻痕一模一样!那些螺旋状的刻痕,分明是当年矿工们做的标记,每隔三米就有一个,指向安全出口的方向。
“这是当年的应急通道。”库挂乾的手指在图上划过,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爷爷说过,矿难时他们就是从这儿逃出去的,后来通道被封死了,怎么会......”
话没说完,通道深处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像是水滴落在空桶里,带着股空洞的回响。那声音很有规律,一秒一下,敲在人的耳膜上,让人心里发毛。库挂戟的红绸带突然绷紧,往左边的岩壁拽了拽,绸尾几乎要嵌进岩石里。他举灯照过去,岩壁上有块石头颜色比别处浅,边缘还留着水泥的痕迹——是后来砌上去的,与周围的岩石格格不入。
“有暗门。”库挂戟用戟尖敲了敲石头,回声闷闷的,“后面是空的。”他往石头缝里塞了块碎石,用力一撬,石头“哗啦”一声掉了下来,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里面的黑暗浓得像化不开的墨,连矿灯的光柱都只能照进半米就被吞噬。
洞口里的风更冷了,带着股淡淡的松针味——这味道和上两卷在镜面矿道里闻到的一模一样。当时尹二荷说,这是外星飞船燃料的味道,混杂着某种星际植物的气息。库挂乾的玉佩突然“嗡”地一声,表面浮现出个模糊的影子,像是个戴面具的人,正举着什么东西往岩壁上刻,动作和爷爷当年凿安全符的姿势很像,却又带着种说不出的诡异。
“詹教授说过,有些矿石能记录影像。”库挂戟盯着玉佩上的影子,眼神凝重,“这玉佩浸过矿脉的水,说不定......记录了当年的事。”
他的话被一阵“嘶嘶”声打断。那声音从洞口深处传来,像是蛇吐信子,又像是什么东西在岩壁上摩擦,密密麻麻的,听得人头皮发麻。库挂乾赶紧把矿灯往洞里照,光柱扫过之处,只见岩壁上爬满了细如发丝的藤丝,正随着风声轻轻蠕动,顶端的吸盘一张一合,像是在呼吸。那些藤丝是半透明的,里面隐约能看见绿色的汁液在流动,碰到岩石的地方,都留下了淡淡的腐蚀痕。
“是藤母的触须!”库挂戟的瞳孔猛地收缩,上两卷在矿难遗址,他见过这东西。当时一根触须就差点勒断库挂铳的胳膊,那触须的吸盘能分泌强酸,能把钢板都蚀出洞来。此刻这些藤丝比遗址里的更细,却更密集,像一张铺在黑暗里的网,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库挂乾迅速从帆布包里摸出驱虫粉,这药粉是尹一兰用七种草药磨的,其中有种叫“断藤草”的,是藤母的克星。可采摘时得在月圆夜去后山悬崖,尹一兰为了采这草,差点摔下去,还是库挂斧用板斧把她拉上来的。此刻药粉袋在手里沉甸甸的,像是装着兄弟们的性命。他刚要往洞口撒,却被库挂戟拦住了。
“别惊动它们。”库挂戟压低声音,红绸带在腕间转了个圈,“这些触须是哨兵,一旦被惊动,深处的藤母会立刻察觉。”他往洞里扔了块小石头,石头刚落地,周围的藤丝就像听到指令似的,瞬间绷紧,朝着石头的方向聚拢,眨眼间就把石头裹成了个绿色的球,再散开时,石头己经变成了粉末。
库挂乾倒吸一口凉气,后背的冷汗瞬间浸湿了衬衫。他突然明白爷爷日记里的话:“藤母最可怕的不是力大,是能听懂动静。”这些触须怕是能通过震动感知猎物的位置,刚才要是首接撒药粉,恐怕现在己经被裹成石头那样了。
“先退出去。”库挂戟拽着他往后撤,三尖两刃戟在身前护着,“找詹教授拿家伙,这东西硬拼不得。”
两人顺着石阶往上爬,矿灯的光柱在晃动中扫过通道的岩壁,库挂乾突然停住脚步。他看到岩壁的角落里,有个小小的刻痕,是用指甲划的,很新,像是刚留下的。那刻痕是个“五”字,是库挂钰的记号——他们兄弟几个都有自己的标记,老五库挂钰最瘦小,总用指甲在经过的地方划“五”,说是“让哥哥们知道我来过”。
“老五来过这儿?”库挂乾的声音发紧,心里涌起股不安。库挂钰的夜视眼能在漆黑的矿道里看清三米外的蚊子,可他性子怯懦,平时连杀鸡都不敢看,怎么会独自闯进这布满藤母触须的通道?
库挂戟凑近刻痕,用指尖摸了摸,指甲缝里沾了点铀苔的粉末。“刻痕是新鲜的,最多不超过三个时辰。”他的眉头拧成个疙瘩,“这小子肯定是偷偷跟来的,以为自己能行。”
通道深处的“嘶嘶”声突然变急,像是藤丝察觉到他们要走,开始躁动起来。库挂乾的矿灯往洞口照去,只见那些藤丝正顺着岩壁往外爬,速度比刚才快了一倍,吸盘在石头上留下一个个浅褐色的印子,像无数只小眼睛在追着他们。
“走!”库挂戟低喝一声,拽着库挂乾加快了脚步。红绸带在身后飘着,偶尔有几根藤丝追上来,刚碰到绸带就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去——这绸子浸过矿难时的血,果然对邪祟有克制力。
踏上地面的那一刻,阳光刺得两人睁不开眼。库挂乾回头看,锈铁门还在风中晃悠,红绸带系的“锁龙扣”依旧紧实,只是门后的阴影似乎比刚才更浓了,像有什么东西正贴着门缝往外看。他突然想起库挂钰兜里总揣着的奶糖,那孩子紧张时就爱含着糖,说“甜的能压惊”,此刻不知道他有没有吓到,有没有糖吃。
“老大,我们得去找老五。”库挂乾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帆布包里的玉佩还在发烫,像是在催促他,“他一个人在里面太危险了。”
库挂戟没说话,只是握紧了三尖两刃戟。戟尖的寒光映着他左眉骨的月牙形疤痕,那是少年时为护库挂钰被矿渣划伤的旧伤,此刻疤痕微微发疼,像是在呼应着什么。他抬头看向工厂对面的居民楼,三楼的窗户口,那个黑影又出现了,这次看得更清楚,那人穿着银灰色的风衣,裙摆随风晃,是咕咚呛——上两卷总在暗处窥伺的翩然星座人。
“她果然跟着。”库挂戟的声音冷得像冰,“老五说不定就是被她引进去的。”他突然转身往小区跑,红绸带在身后划出道残影,“去找詹教授拿‘镇藤油’,顺便通知尹家姐妹,这次要动真格的了。”
库挂乾紧随其后,帆布包里的驱虫粉、绷带、玉佩碰撞着发出杂乱的声响,像他此刻的心跳。他知道,这次不仅要对付藤母的触须,还要找回弟弟,更要揪出那个躲在暗处的咕咚呛。矿道里的风还在耳边回响,带着股说不出的寒意,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盯着他们,等着他们再次踏入那片浓黑。
锈铁门上的红绸带还在晃,阳光透过门隙照进工厂,在地上投下道细长的光带,像条通往未知的路。而通道深处,库挂钰蜷缩在暗门后的石缝里,手里攥着块奶糖,糖纸己经被冷汗浸湿。他的夜视眼能看到那些藤丝在外面晃,却不敢出声,只能死死咬着嘴唇,等着哥哥们来救他——他知道,哥哥们一定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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