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语心事**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小翠端着热气腾腾的米粥轻手轻脚地走进厢房，生怕惊扰了病人。连续三天的高烧让李胜同志瘦了一圈，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像是一具蒙着皮的骷髅。
"同志，喝粥了。"小翠轻声唤道，将碗放在床头的小凳上，伸手去扶他。
李胜缓缓睁开眼睛，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比前几日清明了许多。他定定地看着小翠，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小翠连忙用勺子舀了一勺粥，吹凉了送到他嘴边。
"你是...班长的妹妹？"李胜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小翠的手猛地一抖，勺子差点掉在床上，几粒米粥溅在被褥上。"你认识我哥？"她的声音陡然提高，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肋骨的束缚。
李胜虚弱地笑了笑，那笑容里藏着太多小翠看不懂的东西。他艰难地抬起右手，伸向自己贴身的衣袋。这个简单的动作似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小翠连忙帮他取出那个小小的布包，布料己经被汗水浸透，带着体温和硝烟的气息。
布包打开，里面是半截铅笔和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的纸。纸己经泛黄，边缘磨损得厉害，显然被人反复打开又折起过无数次。
"大志哥写的...还没来得及寄。"李胜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仿佛在谈论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己经逝去的灵魂。
小翠的手指颤抖得厉害，几乎拿不住那张薄薄的纸。她小心翼翼地展开，熟悉的歪歪扭扭的字迹立刻刺痛了她的眼睛——那是哥哥的字，是那个连握笔姿势都不对的大志哥的字。
"小妹，见字如面。"纸上的字迹有些模糊，像是被水浸过，"队伍马上要开拔，李胜同志会把这封信和珠子带给你。这颗珠子是从县城洋货铺买的，和你送我的一模一样..."
小翠的视线模糊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将那些字迹晕染成一片。她咬住下唇，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继续往下读。
"这次任务很危险，但为了打鬼子，哥不怕。你要照顾好爹娘，别让他们担心。要是...要是我回不来，这颗珠子就是凭证。带着它的人，会告诉你哥哥最后的故事。"
信的最后几行字迹更加潦草，显然是匆忙写就："李胜是个好同志，像亲兄弟一样待我。小妹，你要是见到他，就像见到哥一样..."
小翠再也忍不住，泪水决堤般涌出，顺着脸颊滚落，滴在信纸上。她慌忙用袖子去擦，生怕弄坏了这最后的遗物。
"我们在娘子关打的阻击战。"李胜的声音突然响起，把小翠从悲伤中拉回现实。他的眼神变得遥远，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了那个硝烟弥漫的战场。"那是民国二十七年春天，鬼子调集了两个联队想要突破我们的防线。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1937年，外婆的乡村童年 班长负责保护电台撤退..."
李胜的声音越来越沙哑，每说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小翠连忙端来水喂他喝了几口，他的手冰冷得像块石头。
"电台太重，山路又陡...鬼子的机枪扫过来，抬电台的两个同志当场就..."李胜闭上眼睛，喉结上下滚动，"班长让我带着密码本先走，他自己...他自己抱着炸药包..."
李胜说不下去了，指指那颗玻璃珠，它静静地躺在布包上，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他临走前把这个给了我，说要是见到你..."他的声音哽咽了，眼泪顺着消瘦的脸颊流下，滴在枕头上。
小翠把脸埋进掌心，泪水从指缝渗出，打湿了衣襟。她突然想起什么，顾不得擦泪，飞奔回自己的小屋，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小木盒。盒子上的红漆己经斑驳，但依然能看出是当年哥哥亲手做的。
她颤抖着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喜子留下的子弹壳，还有一颗和李胜带来的一模一样的玻璃珠。两颗珠子在阳光下交相辉映，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回到厢房，小翠将木盒递给李胜看。李胜的眼睛瞪大了，他颤抖着伸出手，轻轻触摸那颗珠子，又看看自己带来的那颗，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我哥参军那年，我们村来了个卖洋货的。"小翠的声音轻柔如梦，"我和哥哥用攒了一年的零花钱买了两颗玻璃珠，一人一颗。哥哥说，等打跑了鬼子回家，要比一比谁的珠子更亮..."
"我哥他...痛苦吗？"小翠哽咽着问，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发白。
李胜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他唱着歌冲出去的，'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他跑得那么快，鬼子的机枪都追不上他..."李胜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伤口又渗出血，染红了绷带。
小翠慌忙喊来父亲，老郎中刚进屋，前院就传来嘈杂的人声和急促的敲门声。小翠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这种时候，会是谁？
"开门！皇军搜查！"
一个尖利的声音穿透门板，像刀子一样刺进小翠的心里。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中的木盒差点掉落。李胜挣扎着要起身，被老郎中按住了。
"别动！伤口会裂开的！"老郎中低声喝道，转向小翠，"带他从后门走，快！"
小翠点点头，迅速帮李胜披上外衣，扶他下床。李胜的双腿虚弱得几乎支撑不住身体，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小翠架着他，一步步向后门挪动，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前院的敲门声越来越急，伴随着不耐烦的吼叫和枪托砸门的声音。小翠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胸膛，汗水浸透了后背。她回头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两颗玻璃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像是哥哥注视着她的眼睛。
"哥，我会保护好你的战友。"小翠在心里默默说道，扶着李胜消失在屋后的竹林里。
(http://www.220book.com/book/SZQG/)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