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枪手**
周队长趴在坟包后，一枪打爆了鬼子机枪手的脑袋。第二枪打断旗杆，太阳旗飘进了粪坑。
"漂亮！"趴在旁边的铁柱忍不住低呼一声。他左臂空荡荡的袖管被风吹得晃荡，右手却稳稳地托着周队长的步枪后座。
坟地里的游击队员们都屏住了呼吸。三百米外，日军哨卡乱作一团。机枪手倒下后，副射手刚扑到枪位上，周队长的第三颗子弹就穿透了他的钢盔。
"撤！"周队长打了个手势，十来个身影立刻借着坟包的掩护向后移动。
小翠趴在最外侧的坟包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远处的日军。她手里攥着瑛姑给她的竹筒"毒烟弹"，随时准备点燃。当最后一个游击队员安全撤离后，她才猫着腰跟上队伍。
"队长，为啥不打那个军官？"钻进树林后，狗剩忍不住问。他指着远处那个挥舞军刀咆哮的日军中尉，"明明他更显眼。"
周队长把步枪甩到背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留着他有用。当官的死了，鬼子会换更狠的来。现在这样——"他指了指乱作一团的日军，"他们今晚都不敢合眼了。"
小翠恍然大悟。她想起瑛姑说过，打仗不光要勇，更要会算计。周队长这两枪，既灭了鬼子的威风，又让他们疑神疑鬼，不敢轻举妄动。
回村的路上，小翠的思绪又飘回昨天。她冒险穿越两道关卡送情报，那个戴眼镜的日本反战司机帮了大忙。现在八路军己经知道鬼子要在中秋节实施"三光政策"，还送来火烧连营的计划。
"小翠！"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父亲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脸上的皱纹在夕阳下显得更深了。
"爹！"小翠飞奔过去，一头扎进父亲怀里。她能感觉到父亲的手在微微发抖——自从娘死后，父亲变得沉默寡言，但每次她执行危险任务回来，父亲总会在这里等她。
"情报送到了？"
"嗯！"小翠从怀里掏出那个油纸包，"八路军给的月饼，还有回信。"
父亲粗糙的大手轻轻抚过她的头发，什么也没说。但小翠知道，这是父亲表达爱的方式。
村祠堂里，周队长正和几个骨干研究那张小纸条。杨爷爷举着煤油灯，昏黄的灯光下，"中秋月明时，火烧连营处"十个字显得格外醒目。
"八路军的意思是让我们在中秋夜动手？"赵海叔皱着眉头问。他的脊椎伤还没好利索，说话时总是不自觉地用手撑着腰。
周队长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手绘地图铺在桌上："佐藤联队的主力驻扎在青龙岗，距离我们村十五里。根据情报，他们计划分三路出发，一路烧我们村，另外两路去王家屯和李家堡。"
小翠挤到桌前，看到地图上标注着三个红圈，正是三个村子的位置。青龙岗被画了个黑色骷髅头，周围还标注了哨卡和机枪位。
"这是......"
"那个反战司机画的，"周队长解释道，"他叫松本，是日军运输队的，经常往各个据点送补给。"
瑛姑突然指着地图上一处："这里，鬼子把弹药库设在了溪水边？"
"对，说是为了方便取水防火。"周队长冷笑一声，"却不知这是自寻死路。"
小翠看着大人们交换眼神，突然明白了什么："我们要烧他们的弹药库？"
"不止。"周队长的手指沿着溪水画了一条线，"中秋那晚，上游正好是满月大潮。如果我们提前把溪水改道......"
祠堂里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叹声。杨爷爷的胡子都翘了起来："妙啊！水淹七军后再火烧连营！"
"但需要有人混进鬼子营地，"赵海叔沉吟道，"找到弹药库的确切位置。"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小翠。
父亲立刻站起来："不行！太危险了！"
"爹......"小翠拉住父亲的衣角。她知道父亲是担心她，但全村人的性命都系于此。
瑛姑拍了拍父亲的肩膀："老李，让小翠去吧。这丫头机灵，上次送情报不就成功了？再说，我会给她准备好'护身符'。"
父亲沉默良久，终于沉重地点了点头。
当晚，瑛姑的屋子里灯火通明。小翠、狗剩和另外三个孩子围坐在炕上，看瑛姑演示如何改装缴获的防毒面具。
"把辣椒粉装在这个夹层里，"瑛姑用竹片挑起面具内衬，"遇到危险就咬破这个囊袋，保准让鬼子睁不开眼。"
小翠学得最认真。她知道自己这次任务不同以往，要深入日军大本营，稍有闪失就会送命。
"瑛姑，这个真的有用吗？"狗剩拿着面具翻来覆去地看。
瑛姑神秘地笑了笑，从灶台后拿出一个小陶罐："试试？"
她打开罐子，一股刺鼻的气味立刻弥漫开来。孩子们顿时咳嗽连连，眼泪首流。小翠感觉眼睛火辣辣的疼，像是有人往里面撒了把沙子。
"咳咳......瑛姑快盖上！"狗剩捂着鼻子滚到炕角。
瑛姑大笑着合上罐子："这只是十分之一的量。要是整罐撒出去，鬼子得哭上三天三夜！"
夜深了，孩子们陆续回家。小翠留下来帮瑛姑收拾工具。
"丫头，怕不怕？"瑛姑突然问。
小翠的手停顿了一下。她想起娘死的那天，鬼子的刺刀上滴着血；想起祠堂被炸时，阿福推开她却自己被埋在瓦砾下；想起每次执行任务时，父亲站在村口等待的身影。
"怕。"她老实承认，"但我更怕什么都不做。"
瑛姑粗糙的手掌抚过她的脸颊："好孩子。记住，明晚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活着回来。你爹......他不能再失去你了。"
小翠点点头，感觉眼眶发热。她急忙低头整理竹筒，不想让瑛姑看见自己的眼泪。
第二天清晨，小翠被一阵喧闹声吵醒。她揉着眼睛走出屋子，看见周队长和几个游击队员正围着什么讨论。
"小翠！快来看！"狗剩兴奋地招手。
地上摆着三支崭新的步枪，乌黑的枪管在晨光下泛着冷光。小翠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枪。
"这是......"
"八路军连夜送来的，"周队长爱惜地抚摸着枪身，"苏联造的莫辛-纳甘，射程比鬼子的三八式还远。"
铁柱单手持枪做了个瞄准姿势："有了这家伙，今晚我能多送几个鬼子回老家！"
小翠注意到，铁柱说这话时，空荡荡的左袖管在风中飘动。那是去年冬天为掩护村民转移，他被鬼子机枪打中的。
"小翠，"周队长突然严肃起来，"你今天的任务最重要。中午松本司机会来村里拉柴火，你扮成他侄女混进青龙岗。记住，首要任务是确认弹药库位置和守备情况。"
小翠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
父亲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他递给小翠一个小布包："带上这个。"
小翠打开一看，是娘生前戴的银镯子。
"遇到危险就把它给看守看，"父亲的声音有些沙哑，"就说这是传家宝，求他们放你一条生路。"
小翠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知道，这是父亲能想到的最后办法——用娘留下的唯一遗物换她的命。
"爹，我一定回来。"她把镯子戴在手腕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娘的手。
正午时分，一辆日军卡车果然开到了村口。驾驶室里，戴眼镜的松本冲小翠使了个眼色。她背着柴火筐，低着头爬上卡车后厢。
卡车颠簸着驶向青龙岗，小翠的心跳随着车轮的节奏加快。手腕上的银镯子时不时碰到车厢，发出轻微的声响，像是娘在轻声叮咛。
远处，中秋的月亮己经隐约可见。今晚，它将见证一场以血还血的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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