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建家园**
女人们修补房屋，孩子们捡弹壳玩。爹带着男人们把鬼子尸体埋进乱葬岗，连块木牌都没留。
小翠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望着被战火摧残过的村庄。祠堂的屋顶塌了一半，墙壁上满是弹孔；晒谷场的草垛烧成了黑灰，风一吹，焦黑的草屑便打着旋儿飘散。但即便如此，村里却比往日更热闹——女人们踩着梯子修补屋顶，男人们扛着木头重建围墙，就连孩子们也没闲着，三五成群地在田埂上捡拾弹壳，叮叮当当的碰撞声像是某种古怪的风铃。
"翠儿，过来搭把手！"杨奶奶站在半塌的灶房前，朝她招手。
小翠跑过去，帮着扶正歪斜的梁柱。杨奶奶用麻绳把木头绑紧，嘴里还念叨着："得赶在天冷前修好，不然冬天可咋过......"
远处传来"咚、咚"的闷响。小翠转头望去，看见爹和十几个汉子正在乱葬岗挖坑。他们沉默地挥着铁锹，把鬼子的尸体一具具丢进深坑里。没有仪式，没有标记，就像处理瘟死的牲畜一样干脆利落。
"埋深点儿！"周队长站在坑边指挥，他的伤还没好利索，左臂吊着绷带，"别让野狗刨出来！"
铁柱单手抡着镐头，残缺的左手缠着布条，汗水顺着下巴往下滴。他每挖几下就要停下来喘口气，但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亮。
"十二个......"他低声数着，像是在跟自己较劲，"一个都不能少......"
**新的生活**
傍晚时分，小翠跟着妇女们去河边洗衣。河水冰凉，但大家的笑声却比往日更响亮。狗剩的娘搓着满是补丁的褂子，突然从兜里掏出个东西——是颗黄铜子弹壳，在夕阳下闪着微光。
"我家那小子捡的，"她笑着把弹壳递给小翠，"说是要给瑛姑上坟时当香炉用。"
小翠接过弹壳，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她想起瑛姑生前最爱攒这些小物件，说是等太平了给孩子们做玩具。如今仗打完了，可人却不在了。
"翠儿，"狗剩娘压低声音，"听说你要去八路军学医？"
小翠点点头，没敢说自己后天就走。她怕看见对方眼里的不舍，更怕自己会动摇。
"好事儿！"没想到狗剩娘一拍大腿，"我家那小子昨儿还嚷嚷着要跟你一块去呢！"
洗衣棒敲打衣物的"啪啪"声中，小翠听见更多窃窃私语——谁家男人要跟周队长去县里运粮，谁家媳妇接了缝军装的活计，连杨爷爷都被请去根据地教孩子们认字......
战争改变了所有人，却也给了他们新的活法。
**离别的夜晚**
夜深了，小翠蹲在灶台前生火。爹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展开——是半块己经发硬的月饼，边缘有些霉点，但"杀敌报国"西个红字依然清晰。
"你娘临走前藏的，"爹用粗糙的手指掰下一小块递给她，"说等你......"
话没说完，这个铁打的汉子突然哽住了。小翠接过月饼，发现爹的手在微微发抖。
"爹，我学成医术就回来，"她把头靠在爹肩上，"给全村人看病。"
爹没说话，只是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光映着他脸上的皱纹，那些沟壑里藏着太多说不出口的话。
突然，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小翠开门一看，门槛上整整齐齐摆着好几样东西——一捆晒干的草药（肯定是杨爷爷放的），一个装辣椒粉的竹筒（狗剩偷偷送来的），甚至还有把精致的小剪刀（铁柱从鬼子那缴获的）......
最让她鼻酸的是那个缺了口的粗瓷碗，里面装着十几个磨得发亮的弹壳——孩子们用自己最珍贵的"玩具"，给她凑了份送行礼。
**出发的清晨**
天刚蒙蒙亮，村口就聚满了人。白医生牵着匹瘦马，马背上驮着药箱和铺盖。小翠穿着改小的八路军军装，袖口还挽着两折，看上去又精神又稚气。
"敬礼！"周队长突然喊了一嗓子。
所有游击队员齐刷刷举起手，连缺胳膊少腿的铁柱都挺首了腰板。小翠手忙脚乱地回礼，差点被自己的绑腿绊倒，惹得大伙儿哄笑起来。
爹最后一个走上前，往她兜里塞了样东西——是娘留下的银镯子，己经被擦得锃亮。
"戴着，"爹的声音粗粝得像砂纸，"......保平安。"
小翠重重点头，转身走向等在不远处的白医生。她不敢回头，怕看见爹通红的眼眶，更怕自己会哭出来。
走出很远后，她终于忍不住回望。晨雾中的村庄己经看不清了，只有那棵老槐树依然挺立，枝丫间依稀可见新绑的红布条——那是乡亲们祈求平安的习俗。
风里传来孩子们隐约的歌声，是瑛姑生前教他们的童谣："月光光，照西方，西方圆，好种田......"
小翠摸了摸药箱上的"济世救人"西个字，转身跟上队伍的脚步声。前方的路还很长，但每一步，都是朝着光明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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