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伯父!”
林震南如今对罗横的态度,与在福州时又大有不同。
面上挂着热情的笑意。
紧走几步,止住欲躬身行礼的罗横。
“你我不是外人,没必要客套。”
罗横顺势站直了身体。
“哥哥既然来了,我叫人上早餐。”
一旁林平之起身,唤来下人准备吃食。
特别交代要些清淡的时蔬。
不多时便有几名下人端了糕点,果子上来。
还有福建口味的海鲜杂烩与莲花酥,又添了些京城风味的奶皮卷、烤炙塞外黄鼠、羊肉粥。
到底是大户,外面看起来落魄了。
这生活质量还是一如既往的豪奢。
罗横捡了几样莲花酥与奶皮卷核桃仁,一边吃着,一边与林震南闲聊。
在林震南的眼中,罗横如今与他的相处,非常的随意。
半点没有了当初在福州时那种面对总镖头时,略带防备的拘谨。
却也没有身为华山派掌门姑爷的高高在上。
趁着罗横递了一块莲花酥给岳灵珊的空档。
林震南开口说道:“罗横,听平儿说,你们这趟来京城,准备住一段时间?”
罗横点头:“确实如此,如今华山面对的局势也不容乐观。
“师父准备改革旧制,面对的阻力不小,后面可能还会牵扯到朝堂上的一些势力。
“我们这回来京城,也算是提前打个前站,后期进展顺利的话,我师父与师娘应该也会赶过来。”
这是离开华山时,便已与岳不群商量好的借口。
林震南点了点头,眼底神光闪烁道:“眼下这世道,想要在京城落脚可不容易。
“不过以岳掌门在江湖上的声望,想来打开局面要简单一些。”
说着似是想到什么,又继续道:“你们觉得该从哪里开始?”
罗横心底轻笑。
林震南这是碰了壁,想要借华山的名头行事了。
不过这一点,他恐怕注定要失望。
岳不群自接手华山后,其实比福威镖局也强不了多少。
基本就是个空壳子。
除了他自己与宁中则外,华山派挑不出一个当门面的高手。
最近虽然重新吸纳了剑宗的三位一流高手,还有风清扬那个顶级战力。
但短期内必然不能完全信任剑宗的人。
风清扬的性格,又注定了只能借他坐镇华山,向外开拓根本指望不上。
劝林震南上华山当总管的话,却是暂时按捺下来。
轻笑道:“我们也是刚到,哪里有什么头绪,这一点还得向伯父请教。”
林震南与夫人对视了一眼,略微思忖片刻。
叹道:“咱们都不是外人,我也不藏着揶着了。
“这些时日,我也是内外交困。
“当初从福州到京城,买下这座正义镖局的院子。
“但局面却一直没有打开,开张几个月时间,一单生意都未做成过。
“外面都传闻,福威镖局得罪了青城派与许多绿林势力。
“没有商人敢将货物托给我们,但是为了维系镖局原本的分号镖路。
“每个月还是要大把银子花销出去,只出不进,我怕是也撑不了多久了……”
“一单生意也无?”
罗横皱眉,事实上从昨天入京后所见,他已经有所猜测。
但也没有想到,林震南几个月时间,一单镖货都没有接到。
还要维持着福威镖局原来的规模。
林震南叹道:“从福州跟随我来京城的一百多号镖师趟子手。
“许多都已经脱离了镖局,另谋出路,如今还留在镖局的,不足五十人了。
“各地分号被青城派连番打击,也不敢接生意,只能让他们先闲赋下来,每个月拿钱养着……”
说到这里,林震南颇有些愁闷的端起一碗百合银耳汤,浅浅啜了口。
被呛得咳嗽起来。
林平之连忙上前,伸手替他轻轻拍着背。
待缓了些,又道:“抵京以后,我大把银子花出去,倒也结识了些宫里的关系。
“奈何张督监远在福州,关系又多在南京内府,在京师并无多少故旧……”
说到这里,林震南忽然止了口,轻轻摇了摇手,笑道:“你可不要误会。
“我不是说你当初出的主意错了,给张公公送礼,让我们能暂时摆脱青城派的暗害,这份恩情,我是不会忘的。”
罗横轻笑:“伯父不必如此,我与平之乃是兄弟,怎会这么想?”
轻轻将半块莲花酥丢进嘴里。
抹了抹嘴角,这才不紧不慢道:“罗横有件事,需要拜托伯父帮忙。”
“什么事?你尽管说来,只要能办到,林某绝无二话。”
察觉到罗横态度的微妙。
林震南立即拍着胸脯接话。
“我与师姐在京城也需要住一段时间,希望能寻一座僻静点儿的房子落脚……”
林震南不悦道:“这座院子虽小,空房间还是有的,何必另寻他处?”
罗横轻笑:“方才我也说了,此番是为华山办事,我想买座院子,也是为后面华山门人来京,有个地方安置。
“总不好一直住在伯父这里的。
“华山比不得镖局家底殷实,院子无需太大,只要僻静些,不受市井搅扰即可。”
林震南这才点头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这事便包在我身上。
“我立即派人出去打听一下,有合适的房子,再与你说。”
罗横拱手:“多谢伯父了。”
“你我一家,怎么又这般客套?”林震南摆手摇头……
……
吃完了早饭,罗横与岳灵珊打过招呼。
又找崔镖头,问了附近的地形。
独自出门。
转过几条街巷,便到了灯市口同福夹道。
此处房产,倒是比起福威镖局所在的宣武门东清幽许多。
是个适宜居住的地方。
就是不知附近可有什么房子可以转手。
罗横如今怀里揣着两万两的银票,还有王元霸赠的一千两现银。
买栋居住的宅子钱是足够了。
沿街走了一段,便见到严府的门牌。
罗横上前敲门,不多时旁边的角门开启。
一名四五十岁的管事探出头来。
瞅了眼罗横,好奇问道:“这位公子有何贵干?”
罗横拱手回礼:“在下罗横,与贵府公子有约,特地登门拜访。”
“原来是华山派罗少侠,您来的不巧,我们公子刚出门去了金陵楼访友……”
管事面上堆笑,躬身说道。
罗横心中暗忖,此人听了自己的名字,便知道了身份来历,还直接道出严世蕃的去向。
显然是严世蕃提前有过交代。
由此可见,自己之前推测,严家在刻意结交江湖人的事,果然无错。
“如此我改日再来,叨扰了。”
“少侠客气,不知少侠下榻何处?”
“宣武门东,福威镖局。”
“老奴记下了,待我家公子回来,一定转告。”
永乐十九年,朱棣为摆脱南京建文旧臣势力,强化皇权。
下旨迁都,将京城自南京迁至北京。
自此大明便有了南北两京。
随无数朝堂高官北迁带来的,还有为这些朝中重臣服务的各行各业。
金陵楼便是在此后,教坊司仿照秦淮河畔的青楼楚馆,在京城东城巷建立。
乃京城著名的风月场所之一。
楼内装修都保持着秦淮风格,楼内的姑娘也多是从江南精选,或出自犯官女眷。
不仅容貌绝佳,精通琴棋书画,还多有擅唱南方曲调的女伶。
让客人身处其间,便似是行至秦淮河畔的江南风韵。
东城巷位于宣武门至前门一带。
恰好便在回镖局的途中。
罗横行经附近,索性来至楼前。
只在门前彩楼边驻足,便有迎客的大茶壶凑上前来。
“有位南方来的严公子,在哪座雅间?”
罗横轻车熟路,直接问道。
大茶壶面色微愕,为难道:“公子您这可就问住小的了,这楼里每日来往的客人不绝,小的哪里敢打听贵人的身份?”
罗横嗤笑,对这伙计的话,自是不信的。
能在这种地方担任迎客。
首先第一条便是讲究眼力,无论是哪位客人,只要来过一次。
至少几个月内,都能记得对方的模样。
且能从客人说话的腔调口音中,知道对方是哪里人。
穿着做派上,也能判断出大抵的身份地位。
还得头脑灵活,善于交际,若是客人在楼里有什么不愉快,或发生纠纷。
能临机应变,无需背后的大老板出面,便能轻松解决麻烦。
罗横这样上来便问其他客人消息的,他们自不会立即回答。
在此人的引领下,往楼内走着,随手便取出一锭五两的银子抛过去:“不为难你,替我传句话进去,我叫罗横,与严公子有约的。”
伙计机敏的双手接住,眉开眼笑。
不过口上却是没有立即应下罗横的吩咐。
笑道:“谢公子赏,小的进去帮您问问,若有南方来的贵客在,一定帮您禀告。”
这些人都是滑头的很,赏钱收下,还是不会给出确定严世蕃便在楼里的话来。
“金阶重扫旧貂裘,朱衣再拜五凤楼。天书夜降承恩厚,敕勒追踪夕阳收……
“黄河水澄天鸡吼,玉觞重斟太平酒。
……
“乐哉时乎!璚宴再开,万寿无疆共冕旒。”
方一进得楼来,便听一段唱腔传来。
典型的苏浙调儿,声音幽婉绵长。
罗横微顿脚步,抬头去看。
便见二楼一扇窗内,歌伶只露了半张侧面。
怀中抱着琵琶,微眯双目,沉醉在歌声当中。
巧的是,在那歌女对面,正闭着眼,微晃着脑袋,一手还轻轻拍着桌面,同样沉浸其中的,可不就是在保定有过一面之缘的严世蕃严大公子。
罗横嘴角轻笑,站在原地举手止住上前接应大茶壶的老鸨说话,等了片刻。
直至楼上歌声止歇,才略提了点儿嗓门,笑道:“严兄好雅兴!
“曲调铿锵顿挫,旋律复炽张扬……好词!”
严世蕃睁眼望来,哈哈笑道:“原来是罗兄……”
言罢招手笑道:“快快上来,待你多时了。”
罗横心头微动,一步跨出,身形轻盈跃上二楼。
自窗口落入雅间内。
眼角余光瞬间打量清楚房间中的布置。
本以为严世蕃既然是出来访友,应该还有客人。
可是雅间里此时只他独自一人。
反而是唱曲的姑娘身后,还坐着一个拉琴的小丫头。
抱着琵琶的歌女一曲唱罢,冲着严世蕃躬身行礼。
便欲起身离开。
罗横察觉到严世蕃的目光,追随着歌女身影移动了片刻。
这才回过头来,看向自己。
“罗兄,请入座。”
罗横轻笑:“严兄,秦淮风韵冠绝天下,想来定有许多雅趣?”
“哈哈,罗兄也去过金陵?”严世蕃笑问。
“却是不曾,只是听闻,神往已久。”
严世蕃笑意更浓:“罗兄若是有意,下回到南京,在下做东,定要请你在秦淮河边,好好玩几日。”
“如此便说好了。”
二人虽是第二次见面,却表现的如多年好友一般熟络。
罗横前世便是跑业务的,虽说如今对这些应酬有些厌倦。
但随时捡起来,却也是轻松自如。
就在那名歌女即将出门之时,罗横忽然唤道:“等等!”
女子微怔了一下。
转身低垂着眸子,柔声问道:“公子还有何吩咐?”
“方才的曲子唱得极好,这个赏你的……”
罗横一扬手,一张银票轻飘飘的抛出,却是极其精准的落到女子面前。
女子下意识抬手,恰好便落到她掌中。
“多谢公子赏!”
再次躬身答谢,女子正要将银票交给等候在旁的扶琴丫鬟。
眼角余光瞥见面额“一千两整”,不由错愕。
若说豪客,这金陵楼也不少见。
一顿花酒,喝上万两银子的都曾出过。
不过只听了半曲,见面出手便是一千两银子的,她却是第一回遇上。
“哈哈哈,罗兄出手如此大方,凤仙姑娘,不如别走了,留下替罗兄斟酒?”
严世蕃见此,笑着调侃。
罗横摇头笑道:“这赏可是替严兄出的,待到了秦淮,严兄可得还回来。”
严世蕃一怔,随即冲着罗横拱手笑道:“凤仙姑娘可是秦淮一绝。
“在金陵时,多少人一掷千金,欲求一曲而不得,只能在她登台献艺的时候,方能在台下挤着听一回。
“也就是这京城北地,懂得欣赏吴曲的人不多。
“方有你我这般就近听她唱曲儿呢。”
罗横轻笑,暗忖这严世蕃当真是圆滑。
其实刚刚那一曲,唱得虽好,但是明显是词更合严世蕃的心意。
黄河水澄天鸡吼……分明就是引自严嵩所作的《夜宴歌》原句:上天垂休惠我明;黄河之水今再澄。
加上前面的那句金阶重扫旧貂裘,朱衣再拜五凤楼、天书夜降承恩厚,敕勒追踪夕阳收……
不正是在暗喻严嵩有望复起,重归权力中心的意思么?
乐府有遗声,当歌凯旋曲,更是将即将翻身的意味点透。
这样的时间点,在京城欢场,让一个女子以吴语吟唱这样的曲词。
罗横若是还猜不出,这词乃是出自严世蕃之手。
那九年义务教育的书,也是白念了。
而严世蕃这般表态,更是将官场之上,彼此心知肚明。
却又故意装糊涂的手段,做的淋漓尽致。
二人颇有默契的互视而笑。
严世蕃举起酒杯,正欲张口邀饮。
却听隔壁雅间传来嗤笑道:“唱的什么玩意儿?咱京城爷们可听不懂这般夜枭嚎丧的曲子……”
又有人附和道:“公子所言极是,这金陵楼也不知闹的哪样,什么样的人都往里放,似这般听也听不懂的咦呀呀,哪有咱唱得好听?”
这人说着,竟还学着唱起调子:“送情人,直送到丹阳路,你也哭,我也哭,赶脚的也来哭哟……”
学的荒腔走板,又是一阵轰然大笑。
又有人学着唱道:“不对不对,该是俏冤家,想杀我,今日方来到……”
紧接着又是一阵笑声。
讥嘲之意,隔着屏风都拍到严世蕃的脸上来。
严世蕃笑容顿时一收。
他此时虽还没有后面当上小阁老,叱咤朝堂数十年的张扬。
可本性却是丝毫不减。
手中酒杯重重顿在桌子上,冲着还未出门的葛凤仙问道:“隔壁是哪座府上的公子?”
便在说话时。
忽听一声嘭响。
两道雅间中的屏风,竟叫人一脚踹翻倒地。
露出四个衣着华丽的年轻人。
只看他们桌上杯盘狼藉,一个个衣衫不整,面色潮红。
便知已经喝了不少酒,早已醉意上头。
似这般酒后耍疯,在这烟花之地,本就是最为常见。
当中一名薄唇浓眉,眼神盛气凌人的青年。
斜眼蔑着严世蕃,嗤笑开口:“我道是哪位的高雅之士,文坛大家,原来是个连秀才也不曾中过的措大。”
旁边一人笑道:“哈哈哈……公子您可说错了,人家不是不曾中,是根本没资格来考才对……”
严世蕃因曾受伤,缺了一目,不符合朝廷科举殿试对考生仪容的要求。
只能走荫监的路子,在他老爹曾任职的南京国子监读书入仕。
可他自负才学,把因为生理缺陷不能科举,无法走正途入仕,视为生平第一恨事!
此时居然见对方当面嘲讽。
哪里还忍得了?抓起酒杯,扬手便朝着对方摔了过去。
口中大骂道:“我去你娘的公子……”
这一下酒杯掷出突然。
对面几人又喝得多了,反应慢了半拍。
嘭的一声。
结结实实砸在那年轻人的额头上。
顿时飙出血来。
这下如捅了马蜂窝。
对面几人齐齐起身。
有人喝着:“哪来的蛮子?好大的胆……”
“快来人,有刺客!”
严世蕃扔出酒杯,却听对方居然喊刺客。
不由一下子清醒过来。
他性格暴躁,是因为身体缺陷造成的心理应激。
可不是真没脑子。
这种场合起了冲突,张口就喊刺客,身份岂能简单的了?
果然,喊声方落。
数道身影冲入雅间,团团将严世蕃与罗横围在当中。
有人窜到那名年轻人身边。
张口便唤道:“世子,您不要紧吧?”
世子!?
罗横瞳孔微凝,看清后面冲进来这些人的服色,不由微微一怔。
特么的,严公子不愧是未来小阁老。
这一出手就是高端局!
与此同时,又有数名严家的护卫冲进来。
“公子,你没事吧?”
严世蕃面色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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