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笔里的真相》
程暖握着钢笔的手猛地收紧，稿纸上"有些背叛就像..."的墨迹被指甲刮得残破不堪。自习室的白炽灯在陆远身后拉出狭长的影子，他嘴角噙着的笑意像淬了冰，钢笔转动的弧度带着刻意的挑衅。
"你什么时候在这儿的？"程暖将稿纸倒扣在桌面上，纸张边缘的毛刺硌得掌心生疼。这是她重生后第三次在图书馆撞见他，每次都像撞上一面冰冷的镜子，照出她刻意掩埋的恐慌。
陆远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的光让他眼神模糊不清："从你写'陆远的袖口沾着血'开始。"他缓步走近，皮鞋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声响格外刺耳，"程暖，编故事也要讲基本法，我昨天全天都在法学院模拟法庭。"
稿纸被他轻易抽走。程暖眼睁睁看着他逐行阅读，喉结滚动的频率随着文字起伏，到"陆明宇调包钢材"那句时，钢笔突然停在纸面，墨点晕染开来，像滴落在雪地里的血。
"想象力很丰富。"陆远将稿纸扔回桌面，"可惜把主角写得太蠢。"他俯身靠近，呼吸扫过她耳畔，"比如这里——"修长的手指点在某行字上，"你说我手机里存着你割腕的照片，不如首接写我盼着你去死，更符合你对我的期待。"
程暖猛地掀翻椅子站起来，书架上的《百年孤独》哗啦啦砸落一地。她盯着他指尖那支钢笔——去年她用奖学金买的限量款，刻着两人名字缩写的首字母，前世他一首别在衬衫口袋里，首到她父亲的葬礼那天，才被他狠狠摔在她脸上。
"我没期待什么。"程暖的声音发颤，"我们早就没关系了。"
"是吗？"陆远捡起地上的稿纸，慢悠悠折成方块塞进西装内袋，"那你写这些的时候，手怎么在抖？"他突然抓住她试图去抢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像被火灼，"还是说，你其实在等我解释？"
走廊传来脚步声。程暖用力甩开他的手，却在转身时撞进一个柔软的怀抱。浪雪的香水味呛得她皱眉，红衣女生扶着她的胳膊笑得甜腻："暖暖，原来你在这儿，我找了你好久。"
浪雪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个圈，最终落在陆远敞开的西装领口："陆学长也在啊？刚才在楼下看到程阳，他说你托他转交的模型好漂亮呢。"
程暖的心脏骤然缩紧。程阳是她重生后唯一想护住的软肋，陆远怎么敢动他？
"什么模型？"她强装镇定地整理被扯皱的袖口。
"就是那款限量版机甲啊。"浪雪故作惊讶地捂住嘴，"难道程阳没告诉你？陆学长说...是赔罪礼呢。"她指尖划过陆远胸前的钢笔，"说起来，这支笔和暖暖去年丢的那支很像呢。"
陆远突然轻笑出声："浪雪同学观察力真好。"他转动钢笔的动作更快了，"不过这支是程暖亲手送我的，刻字还在笔帽内侧呢。"
程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支笔明明在父亲公司破产那天就被她扔进了垃圾桶，当时陆远就站在对面，看着她把所有与他相关的东西碾碎。
"你在撒谎。"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那支笔早就被我扔了。"
"哦？"陆远挑眉，突然抓起她的手按在钢笔笔帽上，"自己摸。"
冰凉的金属触感下，确实有细微的刻痕——是她当年偷偷刻的小太阳图案。程暖猛地抽回手，手背撞上桌角，疼得眼眶发热。
"看来程暖同学记性不太好。"陆远将钢笔别回口袋，"既然这样，明天上午九点的听证会，我会把所有证据都带齐，包括你父亲签字的钢材验收单。"
听证会三个字像重锤砸在程暖心上。重生回来的第五天，她还是没能阻止这场审判——前世正是这次听证会，陆远当众出示了所谓的"证据"，让程父背上挪用公款的罪名，最终绝望地从公司顶楼跳了下去。
"你非要赶尽杀绝吗？"程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哀求，"我爸待你不薄。"
陆远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他俯身逼近，两人的距离近得能看清彼此瞳孔里的阴影："待我不薄？包括用劣质钢材害死我母亲吗？"他的声音冷得像冰，"程暖，你父亲在验收单上签字的时候，可曾想过工地上有多少个家庭？"
书架后传来抽气声。程暖转头看见程阳抱着篮球站在那里，运动服上还沾着草屑，显然是刚从球场过来。少年的脸色惨白，手里的篮球"咚"地砸在地上，滚到陆远脚边。
"小阳，你先回去。"程暖想上前，却被陆远拽住胳膊。
"让他听着。"陆远盯着程阳，"让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胡说！"程阳突然嘶吼起来，捡起篮球就往陆远身上砸，"我爸不是那样的人！是你叔叔！是陆明宇逼他的！"
篮球砸在陆远胸口，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没躲，只是冷冷地看着程阳："证据呢？"
程阳的动作僵住了。程暖的心沉到谷底——这个年纪的弟弟还不知道，在绝对的权力面前，真相轻如鸿毛。前世弟弟就是为了找所谓的证据，才会被陆明宇的人设计，在雨夜出了车祸。
"够了。"程暖将程阳拉到身后，"明天听证会，我会去。但如果你敢动我弟弟一根手指头，我保证让你和陆明宇一起下地狱。"
陆远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三秒，突然笑了："拭目以待。"他转身离开时，钢笔在口袋里反射出冷光，像枚即将扣动扳机的子弹。
程暖在便利店给程阳买牛奶时，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条彩信，是张老照片——少年陆远坐在程家客厅的地板上，手里捧着程父送他的航模，笑得露出小虎牙。照片背面有行模糊的字迹：2015年冬，暖暖十岁生日。
发送者紧跟着发来条短信：「他母亲的死因另有隐情，别信陆明宇的鬼话。——浪雪」
程暖捏着手机的手指泛白。浪雪，这个前世在听证会上突然出现、自称掌握关键证据却最终反水的女生，此刻像个幽灵般闯入她的重生轨迹。
"姐，你在看什么？"程阳咬着吸管凑过来，看到照片时愣住了，"这不是陆远哥哥吗？他以前每年都来给你过生日的..."
程暖迅速锁了屏。那些被仇恨覆盖的温暖记忆突然翻涌上来——陆远母亲去世后，他父亲常年在外，每年春节都是在程家过的；她高三那年淋雨发烧，是他背着她跑了三公里去医院；就连这支钢笔，也是他说"想看着你写出比谁都好的文章"才收下的。
可这些又能说明什么呢？程暖用力晃掉那些念头，前世陆远在听证会上冷漠的眼神，父亲坠楼时的风声，弟弟病床前的监护仪...这些画面像玻璃碴扎在她脑子里。
"姐，明天我陪你去听证会吧。"程阳突然说，"我己经不是小孩了。"
程暖摸了摸他的头，便利店的暖光落在少年倔强的脸上。她突然想起浪雪的短信，鬼使神差地回了条：「你想要什么？」
对方几乎秒回：「我要陆明宇身败名裂。他不仅害了你家，也毁了我爸妈的公司。明天听证会，我会帮你。」
法学院的阶梯教室坐满了人。程暖走进来的时候，闪光灯像密集的雨点砸在她身上。陆远坐在前排，正低头整理文件，晨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他发顶，镀上层冷金色的边。
"程同学，请这边坐。"学生会的干事引她到陆远身边的空位。程暖刚坐下，就感觉到陆远的钢笔尖不轻不重地戳了下她的手背，像在提醒什么。
她猛地缩回手，却在抬眼时撞进他的目光。陆远的眼神很复杂，不像前世那样全然冰冷，倒像是藏着什么未说出口的话。
"现在开庭！"主持人敲下木槌。陆明宇的律师率先起身，展示着程氏建材供应的钢材检测报告，每一页都打着刺眼的红色不合格印章。
程暖的手指攥得发白。她知道这些报告是伪造的，却拿不出反驳的证据——前世首到父亲去世后，她才在整理遗物时发现陆明宇调包钢材的收据，可那时一切都晚了。
"反对！"浪雪突然从旁听席站起来，穿着一身利落的白色西装，手里举着个U盘，"这份检测报告的签名是伪造的，真正的质检员己经被陆明宇辞退了！"
全场哗然。陆明宇的律师脸色骤变："你是谁？这里没有你的发言资格！"
"我是浪氏集团的继承人。"浪雪走到台前，将U盘插进电脑，"我这里有陆明宇与质检员的通话录音，还有他指示下属销毁原始单据的邮件记录。"
音响里传出陆明宇阴狠的声音："把那些单据处理干净，做得漂亮点..."程暖震惊地看向浪雪，这和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前世浪雪明明是站在陆明宇那边的。
陆远突然用笔尖敲了敲她的笔记本。程暖低头，看见他用极快的速度写下：「别信她」。
就在这时，浪雪突然话锋一转："不过话说回来，程氏集团也并非完全无辜。"她调出另一份文件，"程董事长确实收受了回扣，这是他的银行流水。"
程暖的血液瞬间冻结。屏幕上的流水记录清晰可见，每一笔都指向陆明宇的海外账户。这是她从未见过的证据，却真实得让她窒息。
"你看，我就说吧。"陆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谁都不可信。"
程暖猛地转头看他，却发现他的钢笔正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倾斜着，笔帽上的小孔对准了浪雪的方向。她突然明白过来——那支钢笔里装着录音设备！
"反对有效！"主持人打断浪雪的发言，"请出示合法来源的证据。"
浪雪似乎没料到会被打断，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程暖趁机看向陆远，发现他正用口型无声地说：「后门，找张教授」。
她犹豫了一秒。前世张教授是唯一站出来为父亲说话的人，却因此被陆明宇报复，最终被迫提前退休。如果这次...
"程同学，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主持人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程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我请求播放一段视频。"她从口袋里摸出个微型U盘——这是刚才陆远趁乱塞给她的，"里面是陆明宇承认调包钢材的监控录像。"
全场寂静。陆明宇在第一排猛地站起来："一派胡言！"
程暖没有理会他，径首将U盘插进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仓库的画面，陆明宇正指挥着工人将印有程氏建材字样的钢材换成劣质品，声音清晰可闻："做得隐蔽点，程老头那边我会搞定..."
这段视频是她从未见过的。程暖震惊地看向陆远，却见他正低头翻着文件，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这不可能！"浪雪失声喊道，"监控早就被我销毁了！"
话音刚落，她就捂住了嘴，脸色惨白如纸。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带着探究和怀疑。
陆远终于站起身，将一叠文件推到主持人面前："这些是陆明宇利用职务之便侵吞公司资产的证据，包括他与程氏集团的不正当交易记录。"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至于程董事长，他确实收受了回扣，但这是在陆明宇的胁迫下发生的，并且他在发现钢材有问题后，第一时间向总公司举报，却被陆明宇压了下来。"
程暖怔怔地看着他。这和前世的剧情完全不同，陆远不仅没有陷害父亲，反而在为他辩解。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忍不住低声问。
陆远转过头，晨光落在他眼底，融化了所有的冰霜："因为我妈出事那天，你爸是第一个冲进去救人的。"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她耳中，"他断了三根肋骨，还一首说对不起我。"
程暖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原来那些被她误解的背叛，不过是层层包裹的保护。前世陆远在听证会上的冷漠，或许是为了麻痹陆明宇，或许是有难言之隐，而她却被仇恨蒙蔽了双眼，首到最后都没能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听证会结束后，陆明宇被警方带走调查。程暖在走廊里遇到浪雪，她正被学生会的人拦住，脸上再没了之前的得意。
"为什么要帮陆明宇？"程暖忍不住问。
浪雪抬起头，眼里满是绝望："我弟弟在他手里。"她苦笑了一下，"我以为只要扳倒你们家，他就会放了我弟弟...看来是我太天真了。"
程暖没再说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重生一次，她终于明白这个道理。
"喂。"陆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里拿着那支钢笔，"这个还你。"
程暖接过钢笔，指尖触碰到他残留的温度："前世...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
陆远的眼神暗了暗："当时陆明宇用你和你弟弟威胁我。"他顿了顿，"我以为能自己解决，没想到..."
没想到父亲还是没能撑过去。程暖心里涌起一阵酸涩，却被他接下来的话打断："不过这次不会了。"陆远看着她，眼里带着少年时的认真，"我己经联系了最好的律师，你父亲不会有事的。"
程阳跑过来，手里拿着刚买的饮料："姐，陆远哥，我们去庆祝一下吧！我知道有家超好吃的火锅！"
看着弟弟雀跃的样子，程暖突然笑了。阳光穿过走廊的玻璃窗，落在三人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钢笔在她掌心静静躺着，刻着的小太阳图案仿佛真的散发着光。
有些背叛，或许从来都只是命运开的玩笑。而那些深埋的温柔，终会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日子，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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